我扶住身子,才三个月只是比从前略重了些,其他的倒如往常般。鈭谦依旧每晚来锦华殿陪我用晚膳,叮嘱我要多吃些东西,而喜福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对我愈发的小心,寸步不离这叫我反而有些为难。
前几日同梅姨小心地说明了缘由,我自然是想她陪着我的身边,但不归只是个孩子,若没有旁人照看着,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他不完全继承了风吟的秉性,或者说养育在那种环境之中,更加容不得别人的瞧不起,他孩童心性,不如风吟处事的圆滑,反而愈加地锋利。
有梅姨在,自然可以确保他不会走向歪路。
问雪,我亦十分不想她再留在宫内,她虽有鈭谦的恩准可以去太学,但是那些孩子俱是皇亲国戚,更有皇子公主在内,难说她不会被欺负。且宫里是非太多,万一有人冲她下手,我又能如何保住她?
梅姨心肠极软,问雪身子不好,我且不如将她们母女送出宫外求个平安。
天空里漂浮着白云,步入夏季后总是炎热异常,我摇动着手绢,躺在钓鱼台里面。喜福还真算是个会猜度主子心思的内侍,他见我每日闷在屋内,便叫顾嬷嬷等人将钓鱼台外围挂上一层竹帘,内里加上了轻柔的白纱。
这样一来,钓鱼台倒也不是当晒的地方,我更加喜欢在这里歇息,呼吸清新的空气。剑婴这几日倒没有过来,他不出现就说明不归和梅姨、问雪都是平安无恙的。
迎平照旧在一旁点上熏香,弹着琴,喜福与迎福都在一旁候着,这般清凉之地倒是真有些困了。我闭上眼,喜福轻轻地摇动着扇子,含着暖意的风送脸颊上拂过,也许此刻他心里正骂着我,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叫他从前鄙夷看我,能修理时便修理,将来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手抚在腹部上,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似乎他挨着我的手在向我撒娇一般。鈭谦总爱贴在上面,小声地对他说话,我笑他这般小的孩子哪里能听得懂,他却理直气壮地说一定能听得懂。
他说,要他出生后好好对待母亲,因为母亲从前受过太多的委屈,要好好地疼母亲,因为母亲从未得到过许多人的爱。
那一霎那,我红了双眼,说不上话来。难以想象这是鈭谦口中的话语,他说那话的时候,眉眼是那般的温柔,像小溪倘若我干渴的土里,瞬间就发出了嫩芽,抽出枝条,跟着开出美丽的花朵。
我曾经也想过会有一个人懂得我心中的苦,也以为会是鈭谦,但从前种种早教我失了希望。有夫如此,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呢?但愿长醉不愿醒!
他的后宫佳丽无数,却唯独对我有这一份心,即使要面对杜之薇,安青,只要有他在身后,我定不会退缩。
“妹妹真是会选地方,难道咱陛下都不愿意出锦华殿了。”
娇笑的声音从竹帘外传入,我微微蹙眉随即待来人挑了白纱进来时,换上了一副笑脸。
真是说曹*,曹*就到。
挑帘出来的便是杜之薇那张娇俏的面容,挂着脆生生的笑声,头上金丝缠就的凤凰,缀着小见的透明珠子,略小的成一串在耳边摇曳。鬓角上是朵盛开的牡丹花,红色的蕊白色的边,衬得凤凰富丽堂皇。她眉眼一动,手上晃着一条牡丹花的手绢放到唇边,捂住嘴笑着。
跟在身侧的便是映春,见她的出现,迎福扶我起身,迎平和喜福也向她行礼。
她脸上笑着,却眼角带着冷意从我的肚子上一扫而过。后面的帘子再次被挑起,倒是安后也出现在此地。她们俩何时变得如此默契,秤不离砣了?
疑惑归疑惑,我还是再次向她行礼,她却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小小的钓鱼台顿时变得拥挤起来,我朝迎平示意,迎福便帮着她将东西收了出去。喜福跟在身侧,递上温热的茶水。
她二人围着石桌坐下,我喝了一口茶水后便在喜福的伺弄下躺回椅上。
安后照旧的不温不火,相比杜贵妃的富丽堂皇,她的打扮要稳重许多,发中是含珠的凤凰,身后展开的翅膀,边缘处均点缀了颗颗匀称的珍珠,发后是一串簇拥的小花,端庄中透着贤淑。只是一身衣裳稍显深色,这般炎热的天气她竟还是身着正红色。不过也是,正红只她一人能穿,当然要在我这些嫔妃面前以正视听了,否则她定是被杜之薇压制到不知何处。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饮茶。”迎福稍后另外送来一壶凉茶,是今早绽放的第一朵莲花,将它放置在较大的器具里,用热水先浇过一勺,再用冷一些的人调制而成的。入口会带着淡淡地清香味,亦可清热解暑,深得鈭谦的喜欢。
自从有孕后,我便安心地躲入锦华殿中,反正我这里是出名的“冷宫”,离其他各宫最远,省下不少麻烦。各宫倒是都送了些礼物来,我分好类便叫迎福归入库房,锁了起来。既然都送了,不收便是拂了对方的面子,更何况这些宝贝虽说宫里寻常见,但宫外可不都是些便宜货,文府还有些产业未收回,正急需银子,还有不归等人的开支都得从我这里省下来,倒是可以解这个燃眉之急。
鈭谦夜夜留宿锦华殿,虽说引起各宫的不满,但也有他人的艳羡。不顾对于安后与杜贵妃来说,却是最好的平衡点。我虽与安后较为接近,但朝中毕竟没有势力,杜贵妃自然还不会看上眼,她此刻亦在为父亲的归来而大为筹谋。
杜开巍一向骁勇善战,年轻时便参与戊辰之乱的平定,亦深受先帝器重。杜贵妃亦有皇子在手,即便是我生下的是皇子,对她的威胁此刻还不算大。她对多年前错失正妃之位耿耿于怀,一心想夺回后位,杜开巍此次得胜归来,手握重兵定会重提旧事。
“本来妹妹身子重,哀家也不愿叨扰妹妹安胎,但如今妹妹正得宠,所以此事还应当与妹妹商议才是。”
安后品完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眼角挂着杜贵妃,见她脸色一愣却迅速恢复正常。
她二人看来是碰巧,彼此还有隔阂,但安后即将要说的事,杜贵妃定是知道的。
难得她沉默不语,安后眼光在她脸上扫过几次,才缓缓地说道:“宫里的事务一向是由贵妃妹妹负责,可这事陛下一直拖着未办,朝里已有了风议,所以哀家便来唱这个白脸,尽快将此事办下来。不过哀家从前未办过,所以具体还要贵妃妹妹向妹妹解说。”
杜贵妃脸上稍有怒意,突然将茶一搁,擦了擦嘴唇边低声笑起来:“姐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姐姐身子不好,妹妹我就应该多为陛下分忧的。此事虽然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我本欲再启禀陛下,不过陛下最近都未来灼华宫……”
她话语一顿,转眼看向我,依旧地笑容却让我打了个冷颤。我堆着笑脸看过去,敌不动我不动,装着未曾听见般。
她又是一阵笑声,刚好掩盖住自己的尴尬,朝我细细讲来:“就是今年的选秀之事,妹妹是去年才入宫的,怕是不清楚宫里的事情。祖上惯例是凡五品以上,年满十三未过二十五者,女子都要参加宫里三年一次的选秀。今年刚好是选秀之年,年前便有了开始动静的人,但陛下一直不肯下旨,我等均师出无名。”
“哦,原来是这般。”我淡淡地开口,等着她说出自己的意图。
见杜贵妃说得头头是道,安后也抢过来接着说:“宫里本来有封号的妃嫔并不多,陛下子息微弱,仅皇长子昱泓,剩下便是几位公主。这总归不是好事,好在陛下年富力强,正值壮年,所以朝内才对选秀甚为看重。”
哼,怕是想塞人进来吧,看来安氏与杜氏均早就开始行动,只是朝堂上的事,我知晓的并不多。
“妹妹也是陛下的嫔妃,理应劝陛下雨露均散,多开枝散叶才可。”杜贵妃此时的话语中没有了笑意,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盯着我。
原来她们不约而同的目的竟然是如此,想借我的口劝鈭谦下旨选秀。想必已有不少人去劝过鈭谦,定是未能成功才叫我又去当次马前卒!
选秀?一个苏晚晴已让我神伤,要是他的身边再围绕些其他美丽的女子,那我情何以堪?
他的双眸只能对我笑,他的温柔只能对我呵护,我不愿亦不想将他分给另外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