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一朝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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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回 急雪飞絮(1)

“你怎么看?”他的声音如同树枝上悬挂的冰条一般散发着刺骨的冰冷。

我朝偏殿看去,那扇宫门之后,想必现今都是一群异常恐慌的女子。“还好太妃提前离席,不然教她知晓这等事,心中怕是很不好受。”

他静静地看向阁外,脸色恢复平淡,让人猜不透他现在的想法。

“后宫历来如此,至于会是谁做的,陛下不妨请皇后娘娘查证。若是真的在乎的话……”最后的话语渐渐消失在宁静之中,我感受到他的目光已经转到我的身上。若是真的在乎,就会查是谁做的,若是不在乎……就如同当年我那般,不闻不问。不过,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夏昭媛的身上,却不由得他不管。他势必要给两朝重臣的夏太傅一个交代。只是,会是谁来担这个替罪羔羊呢?这个人选的决定非我亦非寄柔,而是看安后与他之间的博弈。

“喜乐。”话音刚落,喜乐便从殿外进来,悄然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等待他接下来也许会惊天动地的话语。

“去请皇后回来,让她彻查此事。三日后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拂袖而去的帝王之情,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偏殿内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谁是真正的凶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想。

我从阿桃手中接过药碗,苦苦的,还冒着热气。自从夏欣婉出事,徐御医已两日未曾回过家,而御医院的御医们还在陆续不断地前来莲院。向来静溢的莲院此刻像是一锅被烧开的沸水,热气腾腾。

我亲口尝了尝那药汁,再吹吹喂到夏欣婉口中。她红肿了双眼,往昔那个安静又淡然远离的女子已不复存在,我甚至还看见隐藏起来的恨意。后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想着能有一个儿半女,将来也总比无儿无女老死在冷宫中强。至少有个依靠,至少有个希望,好过漫无目的地度过这段漫长的岁月。

“妹妹宽心,徐御医不是也说了吗?只要好生调养个三五载,妹妹还有机会的。”我握着她的手,轻声宽慰道。

她茫然若失,看向打开的窗户,窗外正是急雪飘飞,白茫茫的一片。她喃喃自语道:“会有机会吗?三五载,后宫里早已是百花盛开,陛下还会记得我这个夏昭媛吗?”

我拍拍她的手,继续说:“妹妹不比宫里其他人,是有身份的人,也会是有福气的人。”

她似抓住救命稻草,紧紧地反抓住我,言语哽咽:“可曾查出杀我孩儿的凶手是谁了吗?我不曾得罪过任何人,为何要夺去我的孩儿……为何……”

我回头看了眼徐御医,他随即寻了煎药的借口退下,只留下阿桃与清秀在屋内。“妹妹怎么不明白,你若有孕就是宫里人的眼中钉……”

其实她本就是极为聪慧的女子,只是适逢自己遭受痛失爱儿的惨景,才会在我提及此话时如梦初醒般。她眼泪又涌了出来,默默地点点头。“是啊,所有人的眼中钉……”

“至于凶手,陛下已令皇后娘娘彻查此事,还给出了期限,是三日。”我一边说着一边为她掖好被角。“妹妹无须担心,还是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吧。”

“多谢姐姐。”她已渐渐地回复了神智。

门外传来喜乐的通传声,我来不及避开,迎上鈭谦踏入屋内。

他有些意外我的出现,幸好夏昭媛察觉出他的迟疑,忙解释道:“姐姐是担心臣妾的身子,怕臣妾想不开,特地前来开解臣妾的。”

他了然地点点头,我趁机向他告退,厚重的门帘在我身后放了下来。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冰天雪地,一阵阵地寒风。

我悄悄驻足,待有些适应这般冷意后,方才踏下阶梯。清秀忙将伞撑到我头上,我朝她笑笑,推开她的手。

很久没这般感受雪的到来了,从前的时候,我也曾与风吟漫步在梅林的雪地之上。没有召来下人,只我们俩人携手,任由雪花飘落。

深吸口气,我伸出手接过雪花,是风吟曾说过,如果有雪飘落,就是他来看我了。心中顿时畅快起来,这宫里就要有好戏看了,而我只需抱着小手炉一旁观看即可。

我虽喜欢雪景,但素来怕冷。待迎平等人为我收拾妥当后,我又让她再取了一个火炉搁在寝屋里。

昱泓很多事并不会让**心,年节宴会上的事他也亲眼所见,亦知道即将会发生一些事情。不过他却没有问我,和往常一样去西书房,向他的堂哥永王求学。安后接了鈭谦的旨意后,便将当日参见宴会的众人都逐一唤到栖梧宫去询问。这当中,没有寄柔,也没有我。据说,当**准备唤我前去时,恰逢鈭谦也在,他状似随意般地说了句,德妃不必询问。此事便作罢,但我能想象她当时努力压抑的愤怒。

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可以得知谁是杀害夏昭媛腹中胎儿的凶手。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遥望窗户外山坡上的小黑屋。

他说如我所愿,他叫我一切放心,他定是知晓我的想法,所以这件事与他又能脱得了什么关系。只是,后宫之内并无人知晓夏昭媛已有身孕,除了鈭谦。鈭谦想护住这个孩子,而夏氏一族又想母凭子贵。夏欣婉会在年节宴会上故意显露出来,不过也只那时众人才知晓。而鈭斋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我早知道他并非众人眼中的风流王爷,亦非鈭谦眼中可以任意捏玩的堂侄,他的触角大得超乎我的想象,他的势力如同夜晚月光后的云朵一般,被黑幕遮挡着身影。

思索间,隐约感觉有人了屋子。

那人身上的寒意伴着龙诞香在屋里蔓延,我原本戒备的心顿时松懈下来。能过从剑婴守住的门进来,而使外间的迎平又没发出声音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他不是白日里才去探望夏昭媛的吗?喜乐还来传了旨意,说是要留宿在莲院,怎的又过来了。

我翻转身子,背对向他。

温热之感抚摸过我的脸颊,轻轻柔柔的。

接着便是他的脸贴在我的脸上,带着**的声音拂过我的耳边:“可是生气了?”

见再也装睡不成,我索性坐了起来,双手抱着被锦被拢住的双腿,不发一言。

他亦自己脱了鞋子,解了衣衫,坐到我的身边。“欣婉毕竟是太傅的女儿,朕如果不去看看就会寒了老臣的心。”

我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不见他的表情,淡淡地说:“臣妾并未生气,臣妾只是在想,陛下是应该去看看她的。刚失去自己的孩子,如果再见不到自己的丈夫会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当初就是在这件屋子里,我躺在床上动惮不得,就连殿外的粗使宫女都敢溜进我的房内,偷我的首饰。因为她们都已知道,缠绵半载的帝宠只是一片云烟,散尽了便连踪影也寻不到。我就看着床帏上的梅花鸳鸯,日复一日地等待,等待他会想起我的好,会再来看我,哪怕不说任何的话语,只看一眼都好。

他的手钻进被里揽住我的腰,他轻抚着我垂落的发丝,轻声说:“朕知道,从前委屈了你,以后不会了。”

眼角闪过晶莹的光芒,呵,以后不会了?不会有的,再也不会有以后。我靠在他的胸前,缓缓地闭上眼,寻觅着记忆中苍凉的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