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
小裤竭力嘶吼道。
此时小裤心如刀绞,他更愿意胸口插上匕首的是他自己。想起与伯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用八年的时光告诉小裤,什么是母爱,什么是被宠的滋味。
好不容像个家,今日这一切却都化做泡影,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整天到处乞讨的年月。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
这时,小裤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硕大的黑色拳头,朝身后的袁伯击去。就在刚才袁江红愣神之际,正是薛长空杀到。仓促之下,袁江红立即被那重拳击飞。大口鲜血涌出,袁江红还身在半空,薛长空的身子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感觉不妙的袁江红立即朝四面八方射出无数冰针,此时薛长空手上的拳甲一阵变换,机关转动之下,骤然变大变长了数倍,化作一条好似机关巨人傀儡的手臂。伴随无数钢铁碰撞之音,那拳头就如一头钢铁巨兽撞向袁江红。
这一拳,恍若陨星坠地,拳头还没打在袁江红的身上,他身后的大地便已经凹陷,一个二十余丈方圆的大坑在不断扩大。一切都被压作齑粉,层层深陷下去。
小裤再次睚眦欲裂,声嘶力竭道:
“不要!”
然而薛长空却视若罔闻,依旧一拳打在了袁江红的身上。他的整个身子立即犹如一枚攻城投石车砸出的巨石,砸在了那圆形巨坑里。大地在不断晃动,整个山头都降下了十来丈。
小裤眼中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就在这时,上官天水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
“放心,他没事。”
小裤闻言,这才看到巨坑之内袁江红的身体慢慢融化,化作一根巨大冰针。而原本插在卢小琴身边的一根细小冰针一阵变换,化作了袁江红的样子。此时他嘴角虽然有鲜血流出,看去却无甚大碍。
只见他立即抱起卢小琴,再次朝身边射出无数冰针后,整个人消失不见。薛长空眉头一皱,立即就要起身追赶,上官天水的声音淡淡响起:
“好了,别追了!”
薛长空想说些什么,上官天水摆了摆手,薛长空只得捏了捏拳头,虽有不甘,但却没有去追。那巨大的机关手臂一阵变换后,再次化成了原本的细小甲胄模样。
而早在刚才,薛长空对付袁江红之际,幽冥三鬼早就逃得不知了去向。
最后薛长空还是忍不住道:
“义父,若此时不除去此人,将来恐怕要是一个心腹大患啊!”
上官天水苦涩道:
“这寒阴玄骨针诀,所化的万千冰针都可以成为其本体。要想杀死他须得费很大一番功夫,而且他一心要逃,你是很难杀死他的,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
薛长空眉头一皱,道:
“可是……”
上官天水打断道:
“好啦,刚才你的‘裂空拳’已经重创于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妻子为了此事而死,恐怕他心中的怨结也解开了不少。
希望有一天他能明白事情的始末真相,不要再成为日月玄天宗的牵线傀儡。只是可惜了,小琴,多好的人啊,唉……”
上官天水缓缓拿起地上的破葫芦,喝了一口。酒入喉咙,重重咳嗽两声,脸色痛苦异常。
就在刚才,小裤见袁江红身陷绝境,极力要冲破枷锁束缚,全力施为之下,加上这诸多变故,全身劲气耗尽,心力交瘁,再难支持,已是陷入昏迷。
再次目睹这一切的发生,木荣的内心依旧是苦不堪言,紧紧攥着拳头,双眼已呈现出黑中带红的修罗眼,这种不受控制而显现出的修罗眼,只有在木荣极其愤怒之时才会出现。
不过他却是第一次看到以前没有看到的东西……
只见薛长空一个堂堂七尺铁血男儿,身为神机大陆魔道魁首绝仙修罗殿十殿之一的无间殿殿主,正是站在这天地浪尖之人。此时却是双目朦胧,双膝跪地,头重重磕在地上,道:
“孩儿不孝!这些年让您受苦了!”
上官天水摆摆手,有些费力道:
“也不苦,只是觉得有些累……”
薛长空抬起头来,双目含泪,眼中尽是对这位老人的愧疚。看到此时上官天水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担忧道:
“义父你身上的毒……”
“这烈火断经散虽然厉害,不过半个时辰后便会痊愈,并无大碍。”上官天水依旧努力微笑道:“这些年不见,你老多了……”
看到此时上官天水那好似枯树朽皮一般的脸庞,那满头死气沉沉的灰白寥发,暗淡无光的双眸。薛长空知道,这正是耗尽体内元气,阳寿将尽的表现。
再次重重将头磕在地上,死死的咬着牙齿,额头青筋暴露,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手指成爪,犹如铁钩,深深抓入地里。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额头落下,全身是颤抖不止,哽咽声不断。
竟是半个字再说不出来……
明明是您老多了……
曾几何时,您站在人族之巅!
曾几何时,您弹指一剑问苍天!
曾几何时,您仗剑天涯只求一败,未如愿!
曾几何时,您笑天人苟且!
曾几何时,您骂天帝有眼无珠,罪当先!
曾几何时,您笑傲天际,把酒当歌,一怒斩神仙!
……
老了,如今您竟这般老了;
好似残烛将熄,枯灯即灭!
过了良久,老人用颤巍巍的如同枯槁的手摸了摸薛长空的脑袋,就好似眼前跪着的不是被称作时空梦魇的无间殿主薛长空,而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语气和缓,面带欣慰与慈祥,淡淡说道: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什么。十多年未见,这‘无间吞噬’和‘时空暗铠’都大有长进,不错,不错。”
那人带着哭腔,拳头紧握,全身依旧在颤抖,含糊道:
“都是义父教导有方,孩儿不孝,出事的时候不能与义父一同并肩作战!”
上官天水脸上神色平静,他知道有种感动,叫没有看错。人这辈子,能看对一人,方无憾已,故此上官天水很庆幸,当初不顾一切从“罪恶魔城”救回他。摇摇头,轻叹口气,声音苦涩道:
“那时,是老夫故意派你去西疆“万虫泽”的,为的就是不叫你白送了性命。”
薛长空依旧双手撑地,额头触着黄土,抽泣道:
“可您知道,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在忍受煎熬,那比杀了我更难受。”
这世间最大的煎熬莫过于,眼看至亲之人一再身陷绝境,而束手无策;明知其备受责难,却只可冷眼旁观;虽然近在咫尺,却不可厮守;这一别或许便天人永隔再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