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那鬼脸便张嘴发着嘎嘎作响的声音,直接一口将小裤吞下。随后那黑气消散,小裤也没有了人影。
距离这破庙约么有三四里的路程,山间有处环形梯田。此时一位腰背佝偻,全身麻衣的老者正在田间耕作。
日近黄昏,金光四射。拉着老长的影子,在田坎上晃动。袁江突然从林中慌慌张张跑出,焦急道:
“老爷子,老爷子,小裤他出事啦!”
老者停下手中活计,眼中尽是疑虑,道:
“怎么啦?”
“老爷子,你快回去跟我看看,小裤他被人打成重伤,眼看是快不行了!”
此时袁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来到老头子跟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老者眼急手快,一把搀扶住。
老者震惊之下,准备要再开口询问。却突然感觉胸口一震刺痛,低头一看,发现竟有三根银针插在其上。而这时袁江几个腾挪间已离开老远,全然不是庄稼汉该有的身法。
老者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一股火辣的痛楚由心脉向四肢百骸蔓延出去,老者立即双指成剑,指尖冒出一股黑芒,随即在胸口处连点数下。
这时袁江才狞笑道:
“上官天水,没想到吧。”
说完是仰天大笑,笑得极为疯狂,全然一副疯癫模样!
上官天水,也就是小裤的外公,却忽然一脸释然,道:
“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一股黑气缭绕在上官天水眉宇间,脸色发黑,眼中尽是痛苦之色。
此时袁江伸手一招,身边便多了一团黑气,小裤被束缚在这黑气内,眼睁睁的看着袁伯偷袭老头子,看得他是心惊胆颤,内心的痛楚更是难以言表。
此时果然印证了纸条上的那句话,“速速离去,袁江要对你们不利”。
这种苦涩,这种疑惑,这种无奈,都叫小裤是生不如死……
他是那么的不愿相信,淳朴善良的袁伯真的会这么做!
袁江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间,显得凄厉而悲伤。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道:
“可笑啊,可笑啊。当年我重伤遁逃于此,被你救下,我袁江红对你们爷俩感恩不尽。八年了,由于伤势至今还未痊愈,而我又知报仇无望,便想就此了却残生,与你们一同共享天伦也未尝不可。
于是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侍奉你,比待我亲爹也不差,可没想到你竟然是我袁家灭门仇人的丈人。这老天真是瞎了狗眼,竟然如此对我袁江红。若不是遇到幽冥三鬼,我袁江红还真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小裤听闻此话,如遭雷击。由于从小没有父亲,他几乎已经将袁江当做父亲看待。
原来这就是他最不想,也最不愿知道的真相。他只感觉全身血液好似都已被抽空,就只剩一个随时都可能瓦解消散的躯壳,是那么的空洞……
上官天水额头上已汗水密布,由于隐忍剧毒之痛,苍白的脸庞不时在抽动着,可见那毒的厉害。低叹一声后,声音有些沙哑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世,东傲洲四大家族袁家袁宏道的儿子袁江红,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是谁为你除去了那些追兵,又是谁把你指引到这来的么?”
笑声戛然而止,袁江红脸色大变道:
“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上官天水并不搭话,直至盘膝而坐,运功驱毒。
袁江红一脸狰狞,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反而要救我,难道就是为了要演这八年一场的好戏么?”
上官天水长叹一声,道:
“你是正风义父之子,与正风情同手足,自然要救你!”
袁江红不屑一笑,厉声道:
“情同手足?真是可笑,亲手杀了自己的义父,毁了待他如亲人一般的家族,这就是所谓的手足?”
上官天水道:“事情并不一定是眼见为实!”
袁江红吼道:“放屁,我亲眼看到他将长枪刺入我爹的胸膛,这难道还有假,你当初不杀我,反而救我,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上官天水道:“就如刚才我所说,故人之子,不得不救!”
袁江红咬牙道:“今日即便你说出花来,也已然无用,虽然贼老天如此作践于我,也懂得叫我手刃仇人,去告慰那些在天怨灵。如今你身中奇毒‘烈火断经散’。
半个时辰内,遭火毒焚身,经脉堵截封闭,难以沟通天地灵气,就算你曾是地仙之体,若还处在巅峰自然不惧,只可惜如今你已是虎落平阳。今日便要叫你爷孙俩血债血偿,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上官天水苦涩道:
“灭你袁家的,乃是日月玄天宗之人,当时正风是带人前去救援……”
“好啦,不要再说了,当初他们青龙会败走青木城,我爹如此帮他,他竟然为夺我家的‘大五行飞天玄剑阵’用来破开正道诸派的围堵,对他的恩人痛下杀手,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袁江红面色疯狂的打断道。袁江红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落在小裤内心深处,疼得他几近晕阙。他似乎觉得,袁伯口中的枯正风,就是他的生父,难道他的父亲真是一个如此卑鄙的小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这时,袁江红身边的黑气一阵晃动,四周便阴风大作,天空更是有黑云滚滚而来,不多时便以遮蔽了这方天地。
那黑云翻涌不止,如墨似漆,其上现出那三面鬼脸,正是那黑气鬼怪。只见其嘎嘎笑道:
“今天真是看了场好戏,本来我们兄弟几人一直以够狠毒而自傲,可没到还有人远在我们之上。若不是日月玄天宗出了好大的价钱,要你项上人头,我们可真要好好探讨学习一番呢!”
上官天水并没有理会那黑气,而是自顾自道:
“或许将来你有明白的那一天……”
那鬼怪见上官天水竟然完全无视他,恼怒之下,发出一声长啸。鬼脸骨面发出“咔咔”作响之声,黑影翻滚,逐渐化作一条通天龙卷从天际落下,伴随鬼哭之音,好似天魔降世。
龙卷好似生有灵性,呼啸着朝上官天水扑去,其中夹杂有泛绿雷电。刺骨阴风吹得整片山林,沙沙作响,昏暗的树林间好似鬼影重重,天地为之震颤不已。
上官天水见状,左手五指变换手势,顿时指尖金光乍现,掌心浮现六轮符文光圈不停旋转,随即往身前地上轻按。地上一圈古老符文生长扩散开去,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整座大山不断晃动,六道十丈高的环形鬼脸土墙破土而出,好似六面扇形巨盾挡在老人身前。
通天龙卷,撞在鬼脸土墙上,荡出一阵虚空涟漪,好似整座山体都要崩塌了似的。然而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击,依旧没有将土墙撞碎。反而是黑气一缩,哀嚎之音骤然响起,无数黑气玄蛇相互纠缠,白骨鬼面显现。
空洞狰狞的大口一张,口中厉啸远远传递开去,好似天雷滚滚。口中一股暗红稠液在不断聚集,好似即将败坏干枯的血浆。天地灵气不断随之涌入那暗红血球之中。
“砰——”的一声,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小裤只觉得耳膜一震刺痛,无尽血光乍现,那暗红血球好似机关炮弩箭矢一般,朝上官天水砸去。
上官天水隐忍着剧痛,右手掐诀,左手画印,调动周身仅剩的一丝真气,幻化出一张鬼脸虚影,双手往地上一按。
大地颤抖之际,再次冒出一堵高墙,好似宽厚的城门,高二十几丈。只见那土墙上巨石泥土翻飞,化作一张可怖鬼脸,张口直接将那血球吞了下去,土墙随后沉入地里。
接着这大地便是一阵摇晃,山上石木滚落,这个山体下降了数丈有余。好似地底深处有人埋了千万斤炸药,此时引爆了一般。而怪异的是,这种震动只限于方圆千丈以内,故而并没有因此蔓延至镇上。
那三张鬼脸一阵轮换,发出“咔咔”声响,换上喜面,顿时鬼气不断收缩,逐渐凝结,变得越来越厚实,那鬼脸也越来越清晰。双目空洞,摄人心魂。几乎裂到耳根的畸形大嘴,发出诡异的声音,笑道:
“传闻说你金丹已碎,果然不假。如今又中了这‘烈火断经散’。哈哈,看来今天我们真是捡到天大便宜啦,从此我幽冥三鬼的名号,定然传遍整个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