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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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危境

雨越下越大,几顶帐蓬被压塌了,今年的雪大得不寻常,华阳侯坐在炭盆边忧心忡忡。

叶菲劝道:“发生雪灾,自有官府发放救济粮,雪灾还能把害虫卵冻死,明年一定有个好收成。义父为什么这么担忧?”

瞧他忧伤的,面前的美食都无法下咽了。之前十多年吃太多丹药,身体里积累的铅和水银严重超标,虽然这几年叶菲一直帮他调养,到底身子被掏空了,加上酒色过度,一次风寒差点挺不过来,再这样下去,叶菲担心他再次病倒。

路上积雪很深,马匹无法通行,就算要赶到前面的城镇住驿馆,也没有办法了。卫锋眉皱得紧紧的,把完好的帐蓬收缩成小一圈,警戒的侍卫也重新安排,再这样下去,生病的人会更多。

风雪漫天,能见度只有五十米,派出去抓药的人不知能不能安全进城,叶菲钻出帐蓬,望着眼前的大雪,紧紧抿着唇。

外面真的很冷,张扬紧了紧斗蓬,一把把叶菲拉进帐蓬里,黑着脸斥道:“要是你冻坏了,这一大队人怎么办?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别人着想一下。”

是啊,全队已有八人着了风寒,自己是大夫,可是来时,带的药还是太少了。叶菲深深自责,总以为每到一处有驿馆可歇,不会出什么大事。要不是卫锋坚持带帐蓬以防万一,华阳侯又觉得多几车行李无所谓,现在会是怎样的情况?会不会当时连夜赶到驿馆,而不被大雪阻在这荒郊野外?

一只手摸上了叶菲的额头,叶菲下意识拍开。

张扬再摸摸自己额头试温度,自言自语:“没发烧啊。”

叶菲醒过神,白了他一眼,坐到炭盆边苦苦思索,有什么可以在这样的大雪天行走的呢?真让人着急,以前出门有车,有飞机,有高铁,完全没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啊。

茶香扑鼻,手里一热,张扬把一杯茶放她掌心,道:“你宽宽心,捱过这两天,雪停了就好。”

东北无处不在的雪犁倒是可以在雪原上无所顾忌地行走,只是随队的都是侍卫,个个武功高强,却没有一人能做木工活,这可怎么好?

“小菲,你醒醒。”连华阳侯都看出叶菲不对了,同样一上来就摸额头,见没发烧,轻轻摇了摇她的肩头,道:“你不用担心,我等会多吃两碗饭就是了。”

到底还是不行啊,叶菲叹了口气,自己就不是一个能挑大梁的女汉子。

“义父,如果明天雪再不停,我们就得启程到前面城镇了,这样的大雪,帐蓬挡不了寒气。”叶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得找到屋子居住。

华阳侯形容憔悴,病还没好利索,他喊来卫锋,道:“附近有没有人家?”

卫锋道:“三里外有一家猎户,男人上山打猎去了,家里只有两个女人。”

猎户只有两间低矮的茅草屋,这会儿不知屋顶会不会被雪压榻,比住帐蓬还危险呢。叶菲摇了摇头,道:“砍柴的人轮班吧,没有手套,露天干活手会冻伤。”

听到“手套”两字,张扬眼睛亮了一下,道:“或者我们可以雇那两个女人做些手套,多给她们一些工钱也就是了。”

叶菲点头同意,画了图,说明手套的做法,两个侍卫带了布匹去猎户家了。

不到四点钟,叶菲才觉得吃午饭没一会儿,天就黑了,风反而小了些。几个侍卫跑到官道边,一直没等到人,队里焦躁的气氛渐渐弥漫。

就在许多人以为买药的侍卫回不来时,马蹄声在雪夜中特别清晰,欢呼声此直彼伏,许多人跑到官道边迎接买药归来的英雄。

五个侍卫满头满脸的雪,叶菲让他们用温水浸手浸脚泡身,然后用毯子裹好,坐到炭盆前烤火。

说起路上的情况,带队的老洪道:“雪压塌了许多民房,有一些人冻死在路边,或者冻死在民房里的人更多,官府还没有发放赈灾粮,不过一些富户已经搭了粥棚,不用排队,随到随吃。路上的积雪有两尺深了,马蹄踏在雪中,几乎拔不出来,要是拖了车,更是难行。”

华阳侯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些,既然有富户施粥,想来穷苦的百姓多少有些活路。

入夜,寒气从四面八方侵来,叶菲抱着毯子坐在炭盆前,张扬却冷得发抖,见叶菲神色如常,不禁直咋舌。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叶菲一觉醒来,只见到处白茫茫一片,太阳金灿灿而没有温度地挂在天上,张扬一张笑脸在眼前晃来晃去,道:“我就说了嘛,雪会很快停的。”

瞧把他能的,不知他昨晚怎么捱过来。叶菲急着去瞧着了风寒的侍卫,哪有时间跟他说笑。他跟在后面,帮着做些掀帐蓬门之类的活计。

华阳侯一气儿吃了三大碗瘦肉粥,道:“可算晴了,再下下去,还让不让人活啦。”

其实雪停更冷,可是现在没人顾得了这个,只盼着雪能融,让马匹可以行走。

过了两天,斥侯来报可以走了,一行人高高兴兴地拆帐蓬收拾行李,来了两个妇人,跪在半尺高的雪中给华阳侯磕头。

叶菲忙和翡翠一人一个把她们扶起来。一问才知,她们的茅草屋被雪压塌了一间,不过有华阳侯赏的做手套的工钱,雇人修理不成问题。

叶菲见年老的那位满头白发,在风中簌簌发抖,从自制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约三两重的银子递给她,道:“拿着安家吧。”

老妇人大惊,哆哆嗦嗦又要跪下。

叶菲赶忙搀住,道:“你们在雪中这一跪,膝盖着了寒,回去后用热水泡泡,一定要泡到膝盖,千万大意不得。”让侍卫骑马送她们回去。

两个妇人不知怎么在雪中跪了一下会这样严重,以前她们也不是没有雪地中跪过,不是没事么?

张扬不知从哪冒出来,在叶菲身后说了一句:“你倒心善。”

叶菲去看侍卫们,病了的八人都退了烧,勉强能骑马,都说不过三十里路,怎么着也能坚持到进城。

卫锋手上戴了手套,摊开手让叶菲看,道:“虽然是薄薄的一层棉布,戴上暖和许多。”

匆忙之间,找不到毛皮料子,那么大雪,不能卸下油布翻捡,只能就近拿了棉布让妇人缝制。就这,侍卫们已经感激涕零了。

华阳侯也戴了一副,举着手活动了半晌,问叶菲:“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

只有张扬,看叶菲的眼光开始意味深长。叶菲看他的眼光同样如此。两人目光一碰,各自转开。

车队行得很慢,整整走了一天,才望见城门。

进了城,到驿馆,已是酉时,屋里炕烧得暖暖的,泡在冒着热气的木桶里,叶菲舒服得想唱歌。

在浴桶里快睡过去了,直到张扬在门外喊:“好了没有,快出来吃饭。”

叶菲才想起,路上华阳侯说了,要好好吃一顿大餐,为叶菲压惊。叶菲估计他要为自己压惊,只是拿她说事罢了,几天来的危境,可把他吓坏了。

穿好衣服,头发湿湿披在肩上,并没有刻意梳成发髻,就这样去了饭厅。

华阳侯和张扬已在座,两人干坐着说笑,见叶菲进来,张扬很绅士地站起来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