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这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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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花花世界

去到花花世界的路上我看到一间纹身的铺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跟田螺都在铺子前停了下来,并且驻足了片刻。在部队的时候我就想着以后应该去纹个身,以此来纪念一些东西。看到田螺也跟我一样的时候我想,这是不是部队回来的人的通病?还是说大家都有些难以忘却的经历,需要深刻铭记。

“要不咱俩纹个身吧”。我没想田螺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有种两难的感觉。纹身是我内心所想,却不是我内心所向。我犹豫了一下说:“看看”。

我跟田螺进到店里,有两个古惑仔模样的年轻小伙正在咬牙坚持,看的我揪心,仿佛一种被剥皮的感觉。看着店里有两个纹身师,一个中年人跟一个姑娘,中年人看到我跟田螺进来头也没抬让我们先坐下。姑娘低着头忙着手上的工作,袖子卷到肘子处,我看到她左手臂上纹了一串梵文,估计是藏文之类的东西。她手下的年轻人染个黄毛,脸因为疼痛做出一种扭曲状,但疼归疼,他居然还不时偷偷瞄一眼姑娘半露的胸脯,这让我突然想到一句很有名的话:痛,并快乐着。他旁边的哥们就没这么享受了,看上去一脸的憋屈感。

我跟田螺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店里的装饰。墙上挂着一些照片,都是一些纹身过的人的拍照留念,对面的墙上是一面大方镜,这个格局跟理发店的大同小异。这时,中年人放下手中钻刀站了起来,我看到他手下的那哥们马上长吁一口气。

我想这个应该就是老板了。老板大概四十岁的样子,长的相当健硕,他转过脸的时候我看见他左脸上有个火焰形状的纹身一直延伸到脖子,嘴边还留一小撮山羊胡,看上去有种被烧到的感觉。我跟田螺对视一眼,田螺露出一个很怪异的表情似乎在说,真是个**。老板很热情的招呼我们坐下,满脸堆笑,然后拿给我们几套图案本。笑着说道:“两位随便看看。这些都是我们这几年积累的素材,看中喜欢的保准一纹一个一模一样。”听到这种奇怪的句子,我差点喷出来。老板没发觉继续说:“你们随意,我先去忙”。说完转身去完成手中的活,我明显看见见那黄毛的哥们表情一抖,似乎在说,他妈这么快。

纹身其实是个很需要拿捏的事情,因为它不是看到自己喜欢的图案纹上去就可以了,因为他们提供的图案肯定事先有版式在,这就意味着你纹上去的东西很可能已经被其他人纹过几遍甚至几十遍,这样就很没意思。像我们这种要纹身的话肯定得纹一些自己的想法在里面,这就必须得自己来给出素材。当然纹身店的伙计肯定没耐心给你设计你想要的这些东西。更别说纹身之后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不然弄个细菌感染之类的,最后可能这么死的都不知道。

随便过滤了两遍,又再三考虑后,我摆摆手说:“算了,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干这个!”

田螺看我一眼:“好吧,反正这上边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生物和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走出纹身店铺,已经是十点整,我无意的回头看一眼那个女纹身师。不想她也刚好抬头于我对视。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居然开始恍惚。女孩子是真漂亮,但是最主要的,她让我瞬间想起一个人,一个似乎很久以前就应该消失在记忆中的人

林雪薇。

这一瞬间的感慨确实让我有种失焦的错觉,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林雪薇,已经死了三年。

三年对于很多人来说,只不过是一晃而过的事,对我来说,却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改变。我犹记得从那个夏天开始,我慢慢的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我承认有些改变是逆来顺受,但有些,则是迫不得已。

我在医院躺着的那段时间,每天就是盯着窗外或者天花板发呆。就是那段时间,我重拾了一遍关于林雪薇的所有记忆,因为我怕时间久了,我会忘记有关她的一切。

多年之后的感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歇斯底里,更多的无奈与辛酸。渐渐的,我学会了用空白来驱赶过往的悲伤与绝望。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对我来说,这俨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失去心爱的人就像失去了一半的自己,好比去往一个地方却始终找不到来时的路。伤口已经愈合,可是每次想起,就会感到莫名的疼痛,每次凝视自己肩上的那个伤疤,我都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冲上去挡那一枪的话,即使现在两人没在一起,或许,不,林雪薇,她肯定还是开开心心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无法回到过往,又何必要去面对!但是我没想到时隔多年以后居然会在这样的地点这样时间,遇到一个这样像她的姑娘。可是那又怎么样,她不是林雪薇,她不会一下子扑到我背上,一边扯着我的脖子让我快跑,一边举着手喊,向着新中国前进。她只是一个姑娘,长得很像而已。伫足了片刻,姑娘已经不再看我,只是低头忙着手上的活。田螺朝我摆摆手,走吧,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

我注意到花花世界的边上有一个小公园,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多的老头老太聚在一起跳迪斯科。人老心不老,那些花白头发还舞动着折扇翩翩起舞的人好像已经过滤了这个世界的肮脏,昂起头,无视着周遭的一切繁杂与喧嚣。

我想回忆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它把过往的美好及悲伤肆无忌惮的展现在你闭上眼睛的那片黑幕之上。你只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时还在上中学,我庆幸自己六门功课挂的所剩无几。这样,才有了后来的一些故事,有关于林雪薇的故事。

我们当时的老师姓朱,背地里我们都叫他猪脑子,是个年近花甲还活跃在讲台上的传奇人物。因为据说,我们镇上出过的三个清华学子都是他给带出来的。当然这只能作为一种谈资,借以显示一个人的威信。那时我们还小,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被这种说法引导,进而培养出一大批好学的人来。只可惜我不属于很多人的范畴之内,我甚至都没注意到这是件很牛逼的事。由于我当时最大的兴趣是看小说和画漫画,到了第二年的时候,我在班上的排名已经接近尾声。老爸多次找我谈心无果之后,动用了我外公的力量。

因我外公做过村支书,又当过厂长,在当地的威信颇高,加上跟猪脑子的交情不错。我顺理成章的被当成了重点教育对象。本来我一直坐在最后面一排,跟几个要好却同样不读书的哥们坐一起,这是学校对待差生的一贯做法。那天刚上课,猪脑子脑子进水的说:李晨浩,你跟万里调换座位。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瞬间感受到十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神瞄向我,欲将我杀死在换位子的摇篮里。

原因怎么说呢,按照风水先生的说法,万里现在所处的位子就是个宝穴。他前面坐的就是林雪薇,同桌叫李倩,后边则是楼晓燕,更离谱的是隔一条过道的左边坐的还是班花王瑶瑶。这四个女的是目前班里最漂亮的姑娘,对于整个年级来说也是相当有震慑力的。总的来说,这就是个谁坐羡慕谁的位子。而对于之前的万里,大家显然都不会有防备之心,原因是万里这人实在长得一般,最关键的这哥们还是个娘娘腔,而漂亮的女孩子一般不会喜欢长的丑的或者娘娘腔的男生,好样的万里这哥们两样全占了!我的到来就好像你天天对着猪脑子,习惯了猪脑子的声音,哪天突然换成了隔壁凶悍的王老师,你会很不习惯,并且会紧张的要死。

我忽然间觉得自己成了全班甚至是年级压力最大的男生,每天都要面对从各个方向射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有段时间我发现到处都的谈话中都可以听到我的名字,很多人甚至我都不认识。

那时我就很庆幸自己是个学画画的,人们都说学画画的满脑子的艺术细胞,跟常人的思维不一样。于是,很快我就习惯了新的位子,并且跟林雪薇有了几乎是生平的第一次对话。

或许是因为之前林雪薇一直绑着麻花辫子,还是我太专注自己每天的无所事事。我对这个女孩子之前的一年居然没有一点印象。而且在她剪了头发之后我一度没认出来,还以为班里又来了个转校生。直到没几天之后班里的女孩子纷纷效仿,一个个全剪了短发。那段时间过的很奇怪,我感觉每天班里都有新面孔出现。

我才发现,原来林雪薇是个话痨。她跟周边其她三个女孩子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他们唯一类似的地方是成绩,都属于那种高不可攀型。可能猪脑子觉得这样的安排有助于我认识到自己糟糕的成绩,并且可以在这群小妞的指引下,有所改观。对我来说,何乐而不为!

林雪薇似乎很喜欢找我聊天,可惜她的座位在我前面。这就导致每次想跟我聊天的时候,她都得转身。这个动作多了之后,作为聊天对象的我自然招来很多人的羡慕嫉妒恨。说实话,我当时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后来很可能被这种成就感熏坏了脑子,我的成绩居然莫名其妙开始提升。可惜我现在记得的跟林雪薇的对话内容都是些无聊的东西,跟学习没有半毛钱关系。

一路上,我还留恋着那个姑娘。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田螺自顾自点上烟就往前走,我跟在后边。街上的人慢慢减少,这个点才是夜生活的真正开始。人们的目标由室外变成室内,陆续涌向歌厅,酒吧,网吧,按摩足浴这一类的娱乐场所。这其中大概只有祸害人最深的网吧算比较正规,其他地方都多多少少会参杂些不正当的交易。花花世界更是如此,酒店共十层,,除了大堂,一楼二楼都是餐厅。三楼是酒吧,四楼是KTV,五楼则是洗澡按摩。五楼以上都是酒店客房。

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这地方,很大原因我离开的时候,这酒店还是破厂房,周围杂草丛生,只有工地上的小孩才会来这边留恋抓虫子的乐趣!~时光变迁,一晃,再不是那个熟悉的世界。

我现在能回忆起来的东西都发生在很多年前,那个年代残留的一些美好记忆挥之不去,我想很可能这就是我们这群人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原因。经历过苦难,那种对身体跟心理都是极度残忍之后,片刻的美好都被无限放大。才会对一些人一些事,那么珍惜!同时也会让自己再回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如此的陌生。

很多时候,我们会注意到,我们所认识的一些人,甚至常在身边的一些人,渐渐的都变了。不曾想,变得最多的,很可能是自己

两大杯洋酒混合脉动下肚之后,脑袋开始有了一丝感觉。说实话,酒吧真是个让人放心的地方,你可以随便喊随便叫,还可以随便跳,这里,没人会把你当疯子。我一直在想,酒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以让你在半梦半醒中发掘自我还是什么。我有时候发现微醉会让人变得特别勤奋,什么都会抢着干,有时候第二天早上醒来会发现很多之前一天落下的活全都给自己干完了。而醉酒时最大的好处是,在你生活平淡的失去信心的时候让你有种轰轰烈烈的感觉。

喝酒有时也要看人,跟田螺这种人喝酒让我无比舒心。让我怀念起部队的时候,兄弟们冒着违纪,甚至困死的风险,半夜两点抹黑到障碍场把酒言欢,彼此交换着心中的寂寞。那时候真心不知道什么是累。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起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扛起装备背起枪往外跑,班长心情好整一个五公里就算完事,心情不好,五公里跑一半你给我爬回来。一般早饭时间都控制在十分钟以内,不然你就来不及搞内务卫生,来不及搞内务卫生你就通不过检查,通不过检查,你就等着挨踹吧。八点准时出操,基本每天的训练内容也在班长的脸色范围内。有时班长的脸色还不能当成主要因素,因为他上边还有一个队长。按照部队通常的说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最惨的是我们这些兵崽子,半个权利也没有。整天看班长脸色,看完班长还得再估计一下队长脸色,有时排长发神经也来抽热闹,我们只能选择憋屈了。天气不热的时候还好,每天就是练练拳术,打打应急棍什么的,偶尔还搞搞劳动。天气一热不得了,成天成天的练摔擒。摔擒说白了就是互揍。你可以想象一下,三四十度的高温,太阳火气最大的时候,穿个迷彩服,在露天的沙池子里面摔跤什么感觉,一摔就是一上午,一摔就是一下午,有时候晚上开灯摔。上午一般会在十一点半左右收操,十分钟后开饭。中午饭一般可以多点时间,十二点半左右收桌,然后可以去洗漱一下,准备午休。午休一般在一个半小时。这段时间除了哨兵其他人必须躺床休息。两点半午休结束,十分钟整理内务然后打扫卫生,两点五十之前必须出操。五点半收操,六点开饭。部队有个传统就是七点必须看新闻,但是我所在的中队基本不存在这个传统。一般我们七点已经换上短裤背心准备搞体能或者打篮球,当然,全场两百分这种玩命的打法也算娱乐的话,我宁可搞体能。有时候一场比赛下来,你脚上可以长出一种奇怪的泡,就是水泡磨成血泡,血泡磨烂了之后再磨起一层泡。当时我们称之为:加浓泡!

记不清离开多久了,不觉间脚底板上那层厚厚的茧已渐渐褪去。就像那几年军旅生涯的记忆。老班长说的没错,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因为一但离开这个地方,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很可能这辈子再没机会见到!

回过头,望着T台上面舞动着身躯,衣着暴露的那些女人,我想酒吧几乎永远都是这样一个地方,让你逃避现实的不安,尽情宣泄着内心的不满。我跟田螺捧着手中的酒杯,看着在台上扭动身躯放肆舞动的男男女女。各色的霓虹灯光晃动着眼球,加上酒精的刺激,让人倍感放松。这是个现实的世界,想必这也是个虚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