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沉沉的睡眠中醒来,汪恬揉揉眼看看窗外。
今天周五了,仍是阴沉沉的天气。
什么时候,能有一个晴天呢?
匆匆洗漱完,她走下楼。
姑姑一反常态地没有在厨房里忙,而是在餐桌前正襟危坐。
姑父和叮咚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在看报纸。
三个人都沉默着,气氛很压抑。
汪恬不知道什么情况,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姑姑说话了:“你不想再上补习班,数学怎么办?”
一下子,全明白了。
“我有我的安排,”叮咚说,“你不用管。”
“好,”姑姑说,拿出一张数学卷子拍在桌子上,“我不管,那你倒是考好点啊!像你姐姐这样,我还用管吗?”
汪恬看过去,卷子上,两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48。
确实,有点低。
“补习班上了那么久,也不见什么效果……”叮咚小声嘀咕。
“要是不上,你连这个分数都考不到!”
“其实,”姑父说话了,“孩子不想去上就算了,一味地苛求分数,也不好,只要她快快乐乐地……”
“什么快快乐乐的?”姑姑打断姑父:“这种话是那些家里有个几千万的的人才配说的,咱们有多少钱?现在快乐,哭的时候在后面呢!”
汪恬点点头,这话倒是真的,普通家庭和比较贫困的家庭确实没资格谈这些东西,拼了命地做题、考试,还不一定有好的出路呢。
“我跟你保证,”叮咚说,“下次考试我肯定会及格,但我的条件是,以后不再上补习班!”
“哼哼,”姑姑冷笑,“你把谁当三岁小孩呢?你上着补习班还及不了格呢,不上恐怕就要吃鸭蛋了。”
“你不知道我们那个补习班的数学老师,”叮咚开始抱怨,“一个六十多岁的退休老头子,说话慢得要死,净讲些无聊的公式,要么就是找些变态的题给我们做,搞得我现在越来越烦数学!”
“上学本来就苦啊!”姑姑说:“你以为好大学那么容易上?整天乐呵呵地什么都不做就上大学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为什么非要上大学呢?”叮咚反问:“世间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干嘛非走这条路不可?好多没上大学的人不也都成功了吗?”
姑姑叹口气:“世间确实有很多条路,但真正能给咱们这种普通人走的却少之又少,那些没上大学而成功的人,不是因为他们不上大学才成功了,而是因为他们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上不上大学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你呢?你有明确的目标吗?你有实现目标的能力吗?”
叮咚摇摇头。
“所以,既然你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那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去上大学,因为大学能帮你把将来的路走宽,能提供给你更多的人生选择,明白吗?”
叮咚不说话了。
良久的沉默后,姑父开口了:“这样吧!大家互让一步,既然叮咚不想继续上补习班了,那就先不上,但是如你刚才所保证的,下次考试数学一定要及格,要是还不及格,就把你还送回补习班,而且从此以后不许再抱怨。怎么样?”
“成交!”叮咚很高兴。
大家都转头看着姑姑,她还在犹豫。
片刻后,姑姑转向汪恬:“恬恬,你觉得呢?”
“啊?”汪恬没想到姑姑会征求她的意见,看看叮咚,她正用一双大眼睛哀求自己。
“我觉得,试试吧!没准行呢。”她艰难地给出了回答。
姑姑又不说话了,她低下头,好像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姑姑抬起头:“好吧,那就试试,不过有言在先,一旦你下次考试数学没有及格,马上给我回去上补习班去!”
几个人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快开饭吧!”姑父喊:“饿死了!”
小镇角落,还是那片荒地。
谭晓又站在了这里。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了,现在他已经能感觉到,这种感觉来自脚下。
他蹲下,用手轻抚着地面。
这下面,究竟有什么呢?
“哎!怎么又是你?”说话的是那天碰见过的老头儿。
“老爷爷,恕我直言,”谭晓说,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仿佛要看穿下面埋藏的秘密,“您的这块地,真的有问题!”
“你这孩子,”老头儿很无奈,“俺咋跟你说你才听呢?别以为自己看过几部盗墓笔记就成了风水大师了,领导就在那边呢,你这话要是被他们听了去,我以后考啥养老?我地都被征了。”
“领导?什么领导?”
“这片地要开工了,”老头儿说,神情有些黯然,“看见那些挖掘机没有?等领导剪完彩放完鞭炮,它们就要正式工作了,唉,俺家祖传的这块地,到俺这算是没有了!”
“待会儿就要开工么?”谭晓问。
“征征征!”老头儿却像没听见谭晓的问题,自顾自地嘟囔着:“把地都征走,都他妈盖成楼房,看你们将来吃什么!”
谭晓看着远处那些挖掘机,心里涌出担忧之情。
学校里。
汪恬坐下去,她看看谭晓的座位,又没来么?
是又碰上什么事了?
这么想着,她将书包塞进桌子里。
咦?这是什么?
汪恬从桌子里拿出一封信,没有署名,只有四个字:给汪恬恬。
“情书吗?”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汪恬一跳。
回头一看,是马可。
“你吓死我了。”汪恬说。
“是不是情书?”马可却只盯着她手上的信问。
“不知道,”汪恬如实回答,“不过看样子,应该是。”
另一边,文明和高飞听见后都飞奔过来:“情书?什么情书?”
“呵呵,”马可看着信封冷笑,“这会是谁呀?这么怂,递情书都不敢写名字!”
“喂,不会是你吧?”高飞问文明。
“切!”文明一脸的不屑:“如果是我,我会不写上名字?”
高飞一想,也是,要是文明,他巴不得全校人都知道自己给汪恬写了情书。
“哎……”文明轻轻地拍高飞的肩膀。
“怎么了?”高飞问。
“不会……是你写的吧!”文明的表情很暧昧。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那么无聊?”高飞反驳。
“得了吧你!”文明的表情愈加暧昧:“我还不知道你,表面上正人君子,其实暗地里是个闷骚男,想写情书很久了吧,是不是很早就喜欢上人家汪恬了?”
高飞的脸拉下来:“你说谁闷骚?”
“你呗!”
“是,你不闷骚,你表面就很骚,”
“啪!”文明拍桌子:“要不要出去理论?”
“怕你呀!走啊!”
两人又往教室外走。
又来了。
汪恬看着两人走远,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信,抬手要扔进垃圾桶里。
“哎?你干嘛?”马可及时拦住了她。
“不干嘛,”汪恬看着马可,“扔掉啊。”
“扔掉?”马可难以置信:“你就不好奇里面写的什么?”
汪恬摇摇头,她接到过太多情书了,早就过了会好奇的阶段了。
“既然这样,”马可说,“给我吧,我帮你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汪恬不解:“无非是上来先冠冕堂皇地问好,然后含糊不清地介绍自己,最后说能不能进一步建立友谊,陈词滥调,千篇一律。”
她太熟了。
“喂,你不好奇,别人也会好奇啊!”马可说。
“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不行,我要看,要不然一会儿连上课的心情都没有。”
“这么严重?”
“当然啊。”
“那好吧,给。”汪恬把信递给她。
马可如获至宝,一边拆一边问:“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不用了。”
“真不用?”
“真不用。”
“好吧。”马可一个人读起来。
汪恬不经意地瞥见信纸。
“果然没什么好看的,帮你扔了。”马可读完将信纸一揉,丢进了垃圾桶。
汪恬扭头看着垃圾桶,那信纸,好眼熟……
“啪啪啪啪啪啪……”
长长的鞭炮放完。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顶着秃头清了一下喉咙:“乡亲们,今天我们在这里,见证宣达地产的正式开业,宣达地产是我县最大的地产品牌,其宗旨在于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两手抓,既为我县的经济发展做贡献,又为广大乡亲们的生活质量的提高做贡献,是我县重多本地企业中的典范……"
下面的人群却在窃窃私语。
“什么******做贡献!就是为他自己谋私利!”
“他这地一征,不知道多少人没了生计!”
“给的钱又那么少,这不欺负人吗!”
“知道吗,宣达地产的老总,就是县长的小舅子……”
秃头的男人终于讲完,额上泛起些许汗珠,好像刚刚干了什么很累的事,汗珠让原本发亮的额头变得更亮。
这时走上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好,让我们感谢县长的精彩发言,大家现在能看到,在我身后有八八六十四台挖掘机已经就位,等我们的县长一声令下,这六十四台机器就会同时开始作业,这块地当初是县长亲自请的风水大师挑选出来的宝地,不久的将来,这块地上就会建起本地最豪华舒适的居民区,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片居民区一定能带动本地的经济发展!下面,请县长宣布开工。”
县长满脸微笑:“我宣布,宣达地产,正式开工!”
激昂的音乐奏起,六十四台挖掘机一字排开,开始工作。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中间一台挖掘机正前方。
那是一个穿黑色棉布夹克的少年。
“喂,”司机从窗户里探出头,“小鬼,快走开!”
少年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鬼,再不走我可开过去了啊!”司机威胁道。
少年还是不动。
一个老头儿匆匆跑过来,站到少年身边。
“哎老头儿,那是你家孩子吗?快把他拉开,脑子有病吧!”司机吼。
老头儿拽着少年的衣服,近乎哀求:“孩子,我求求你了,咱走行么?”
少年不动,眼睛有些发红:“不可以……”
“什么?”老头儿没听清他说什么。
“我说……不可以!”少年身体颤抖地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吓坏了老头儿和司机。
“你,你……没事吧?”老头儿问。
那边,以县长为首的一群重要人物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
“孩子,孩子?咱走吧!”老头儿看着那群人,怕他们过来:“该发生的事总要发生的,我阻止不了,你也阻止不了。”
少年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眼睛也慢慢恢复正常。他看着远方,良久,说了一句:“走吧!”
另一边,学校放学了,汪恬正在收拾书包。
“汪恬,我今晚可以借你的笔记本看看吗?我的物理题都没有记全。”马可问。
“可以啊。”汪恬拿出本子递给她。
等等,笔记本!
她确实见过那些信纸。
那是……
谭晓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