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无边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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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搬家的早晨

翌日,天刚麻麻亮,诸葛香兰给丁海刚打来电话说,昨晚上好险啊,我正要恭喜你,黄鼠狼忽然砸门了——那杂种肯定是土匪投的胎,进门就盯着我问,给谁打电话。我说网友,他说是哪里的,我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说你敢!我说咋不敢?过两天我还要去打青山旅馆呢,给你戴个绿帽子。没想到我男人却瘪嘴笑了,说,借你十个胆也不敢,你呀,就是鸭子熟了嘴壳硬。

丁海刚对女人哎道:你咋个说这些,不怕他怀疑?

女人说,我那男人屁股一翘,就晓得他屙屎屙尿,你越解释他越怀疑。不过,他还是有点吃不过瘾,扑上床就来扯断了我的裤带,还问我咋个换上红绸带了……

丁海刚皱皱眉,下面却一紧,大腿根里的那根神经,触电一样,下半身就麻噜噜的,这种感觉太妙了。

忽然,对面床上闻总工的鼾声停了,丁海刚赶紧挂断了女人的电话。接着,电话又响了,一看是费标打来的,他说哥哥有啥想法没?丁海刚问啥想法。费标问想不想继续干。丁海刚说干呀,你嫂子把店子打出去了,你侄女还在读大学,不干行吗?

费标就说搬家,搬到五公里外开发区丝厂。

丁海刚问什么时候搬家,对面床上的闻总工忽然坐起来,诈尸了一样。闭着眼睛骂道:龟儿子,两个多月,把项目经理和总工丢在逼空房里不闻不问,搬他爹的麻雀儿。我们帮老板赚那么多的钱,奖金不发不说,还拖欠工资。丁经理,这回老板不涨工资就不干。

丁海刚打着哈欠说,好啊,待会老板要来,我唱黑脸,你唱红脸,把这些要求都说出来,好不好?

闻总工双眼骨碌碌一转,迟疑道:这,好嘛——哎,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丁海刚说是费标,费总。

不是,闻总工说,我是问费标前面那个电话,是不是嫂子?闻总工转动一下眼珠说,嫂子也不像,你说话吞吞吐吐的,是情人吧?哎,丁经理,你这么风流倜傥的,你的情人肯定比七仙女漂亮吧?

闻总工名叫闻德远,他老汉取下这个名字希望他德行好,但此人恰恰德行不好。爱打听隐私,爱先声夺人,满肚子的小九九。

丁海刚心里恶心面上却笑吟吟:打工仔哪里去找情人哟,过串了,要是单位上还差不多。

那是谁呢?

丁海刚笑道是一个同学,姓日,叫日德梅。他父亲却这个名字希望他像梅花那样有德行。可他死活不要这个名字,因为,谁见了他就唱:日德梅打大锤!

闻总工羞红了脸,丁海刚编个日得梅,其实是讽刺他闻德远,什么闻得远?狗鼻子嘛!

闻总工掀开绿莹莹的腈纶花布棉被,悻悻地下了床,走了两三步,推开里面卫生间的玻璃门,进去就噗嗤噗嗤地排泄起来。

闻总工的素质真不敢恭维,其实,卧室外面是丁海刚的经理办公室,走出去穿过大办公室还有一间公用厕所,那边没人住,可闻总工就是不去那边方便。

这栋楼房的主人叫邓二排,以前帮诸葛向北开车,赚钱修了这楼。邓二排说我这房子真******是个金银窝,开夜总会赚了大钱,想不到房子要垮了,开发区又来拆迁,又送我一大笔钱!我家祖坟上冒烟了啊!

闻总工发出急促而有力的排泄声,听了一联想就更加恶心。丁海刚睡不着了,起了床,看着床头的美女画笑,那画是以前夜总会小姐的遗物,窗框上还挂了个红桃心塑料框镜子,清风一吹,似乎还有小姐们的脂粉香。

嘀嘀——楼下传来急促的喇叭声。

丁海刚慢步朝窗前走去,没想到闻总工从卫生间里冲出来,抢先跑到了窗前,他一看就骂:是史智力那个大奸臣,这虾子吃了糖比老板还跳得凶,开你妈个拖板鞋,肯定是来催我们搬家的。

史智力是工地上的后勤总管,负责采购一些小材料、一些小招待,可以吃些小回扣,这是诸葛向北故意给他的甜头。因为史智力的弟弟是市长秘书,诸葛向北要靠他揽工程。

史智力是个大老粗,黑胖胖的一张圆脸,大眼珠,大鼻子,鼻子旁边还有个痦子,痦子上还有三根黑油油的毛。相貌的确奸臣。但他对项目经理丁海刚却很客气。他按过喇叭后,马上给丁海刚打电话说:丁经理,赶紧起来搬家,北总马上就要来了。

闻总工走过来故作神秘地说,丁经理,你徒弟真的没提工资的事?

徒弟?谁是我徒弟?

费标,费总呀!你就别装处了,我们都晓得了,以前费标在挖泥船上扳螺丝钉,是你把他搭救出来,带他搞测量,学会了搞工程,然后你有推荐他当了官——你就是他的师傅,是他的老师傅!

别,闻总工你别这么喊!

那我是老师傅,我就不怕当老师傅。

丁海刚笑道:老师傅在我们单位是骂人的话,狗们在大街上爬背连裆,教授欢乐游戏,它们才是老师傅。

啊?那我不当老师傅,闻总工赶紧声明说,让北总、袁总他们当!

史智力带着几个民工咚咚咚咚上了楼,走进大门,穿过大办公室,走进丁海刚的经理办公室。见到丁海刚就说要帮他收拾东西,丁海刚谢绝了。闻总工提了提裤腰说,天都阴了,下雨还搬?

下刀也要搬,这是北总的死命令,史智力说。

闻总工哼道,卵命令,他真是稀饭喝醉球了,也不选个吉日,放几串鞭炮,犯了冲咋办?

史智力一瘪嘴道:北总胆子大哟,要发标书他还想换个资质,把上头的人弄得下不了台,他才不管犯冲不犯冲。

见史智力也在埋怨老板,闻总工的胆子更大了,说,北总胆子大还不是占着你弟弟,他是市长的大秘,啥事摆不平?

哎,闻总你别乱球说哟,我弟弟不管开发区。

闻总工笑道:是啊,公务员嘛吃了糖要低调,不说了,其实我们都懂的。

你懂个锤子!史智力忽然发火了,闻总工一语道破北总他们的秘密,傻子才不怕的,傻子才不发火。

闻总工并不计较史智力的态度,嬉皮笑脸说:我听说,北总被金银花集团敲了竹杠,多交了两百多万的管理费?

史智力黑着脸说,晓球不得。闻总,你也是个老板,咋个口无遮拦?谨防祸从口出哟!

祸?我又不是没见过,前年反贪局把我请去喝茶,耍了两天还不是甩脚甩手出来了?只要屁股上没夹屎,怕什么祸哟!

闻总工和史智力抬起了杠。史智力却不想纠缠了,说:好,算你凶。不和你说了!

史智力把丁海刚拉到一边悄声说,丁经理,告诉你个好消息,北总要继续留你当A段的项目经理。B段是他三舅当,那个钉子木匠昨天捅了篓子,征地红线没划他就动了土,结果农民围住他陪了七八万,你可不要冲动哟。

谢了,丁海刚拍拍史智力的肩膀,笑了。经过这些的打拼和磨砺,丁海刚明晓得史智力这是个顺水人情,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表示了感谢和友好。这也是一个项目经理成熟的标志之一。

哈哈哈哈!诸葛香兰来了,她还在楼下就打起了一串哈哈,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看着弟弟中了大工程,这个女人不笑都很难。

诸葛香兰三十出头,虽然浑身土气,但她财大气粗的精神头已经胜过了大半个城里人。

走进上楼大门,闻总工走上去大喊三姐,哎,三姐,你笑的这么灿烂,我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好不好?

诸葛香兰身后跟着干瘦的炊事员何金花,她想保镖一样形影不离。

何金花瞪眼说:闻得远,你又要放啥子屁?三姐这么聪明,莫说急转弯,就是急刹车也不怕!放,你放出来,我们闻一闻,看臭不臭!

闻总工抹了一把光溜溜的下巴说:有四头猪站在跑道上,问,一声枪响后,它们往哪里跑?

诸葛香兰张口就说:乱跑呀,猪都蠢,难道它们会顺着跑道跑?

何金花却跺脚尖叫说,香兰姐,人家是在骂你们呢。

诸葛香兰瞪起大眼睛很不明白,何金花解释说:你想,你们四兄妹大哥叫诸葛向东,二哥叫诸葛向西,你是诸葛香兰,你弟弟叫诸葛向北——闻总工讽刺你们是四头猪呢。

诸葛香兰刷地红了脸,大家一看形势不妙,都闪了。

诸葛香兰跺跺脚,走进了丁海刚的经理办公室。见到丁海刚女人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丁海刚说三姐来了?诸葛香兰哎呀道:你别这么叫,人家比你还小十岁呢!你可以叫我大名。丁海刚摇头说不妥,那我叫你诸团长?

女人噗嗤笑道:我一个抠锅屁股的,啥团长哟。诸葛香兰收了收腹,走进丁海刚说,叫我香兰嘛。女人变了声调,浑身颤抖起了,丁海刚一迟疑,她伸出手抹了丁海刚腹部一把。

丁海刚赶紧后退,指了指外面。

诸葛香兰却一屁股坐上丁海刚的办公桌上说,放心,金花在外面放哨,你放一个心。女人眼光毕露,双腿朝着丁海刚一张一合,肢体语言机具挑逗和性感。

窗外的白杨树忽然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丁海刚说下雨了,要往楼下搬东西。诸葛香兰跳下来从后面抱住了他,陶醉地喊道,好大哟,好硬哟!砍脑壳的冤家啊,你想死我了!

丁海刚胸部有块银质长命锁。女人撒娇似的把手插进去掏。这时,楼下响起了几声刺耳的喇叭声。诸葛香兰触电地跳到一边说,我四弟来了,丁经理,要是他问你啥,你就顺着说,今天他是考验你的。说完,女人朝厨房闪了。

以前的诸葛向北就是诸葛向北,自从成了大老板,大家都叫他北总。北总停好了车,两口子从宝马车里出来,径直上了楼。

见到诸葛向北,丁海刚道了一声好。

诸葛向北问丁海刚有啥想法,丁海刚说着老板叫干呀。诸葛向北干说,老丁,我这个人爱说实话,其实我并不看好你,主要是费标大力推荐你,说你以前如何如何,二十五岁就当了施工队长,搞了好几个优良工程……其实,你那个震旦公司我也略知一二,咋没听说过你?

丁海刚刮掉眉骨上的汗水说,我常在工地上,干的全是具体的事,所以不出名。真要是出名就不出来打工了。

北总的老婆穿的皮裙和透明腿袜,过来竖起丹凤眼说,丁经理不亢不卑,想必真有高见?

丁海刚笑说岂敢,杨总,都说你最擅长经营,关系又广,还请你多指教呢!

北总两口子走到寝室门口看了看,丁海刚床上的被盖折的豆腐干,闻总工的床却是乱鸡窝,两口子挤了挤眼,一言不发地退了出来。

北总说要尽快搬家,尽快成立项目部,尽快开展工作,然后下楼走了。诸葛香兰跑来拍了丁海刚胸脯一巴掌说,成了,丁经理你得谢我!

你想咋个谢?

日上三竿了,该吃午饭了,你请我吃盒饭嘛,女人扭捏地说,我最喜欢吃回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