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捺钵王朝之辽景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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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南伐交趾

一道细细的尘烟由北向南滚滚而来,不一会儿,就见到七八匹快马出现在暮色中。为首的骑手是一员红脸大汉,他一直来到营门口才猛地一拉缰绳,坐下那匹骏马昂昂叫着高高扬起前蹄。

“奶奶的,耍什么威风!”卫兵小声骂着上前盘查。

为首的骑士伏着马背上丢下一块牌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通报!辽兵进攻雄州了!”

门卒们吃了一惊,看了一眼手里的雄州军牌,再一看这些人灰头土脸累得瘫倒在马背上,便不敢阻拦,急忙推开厚厚的大门。

这里便是宋军河北前线三镇之一的关南镇。

大营深处一座帐中几个武将和幕僚正在围炉议事。

在这风雪严寒的冬季,训练演习少了,闲来无事的军营中最是无聊兵也最难带,士兵们在帐篷里斗牌赌钱讲笑话消遣就算守规矩的,手头活泛的便叫了营地周围小酒馆里的酒菜三五弟兄吃吃喝喝,当官的睁只眼闭只眼也不管。不是管不了,是他们自己也常常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喝酒解闷。

这天上午进行了半天训练。将士们都吃足了苦头,一个个冻得像胡萝卜似的,下午便放假休整了。天色晦暗,寒风嚎叫,让人心里烦闷。营中护军袁继忠便找来心腹爱将荆嗣和两个幕僚军师喝酒,美其名曰商议营务。

“驴日的这天气见鬼,前两天还热得像开了春,这会儿就冻掉下巴。刚刚十月底就像进了数九。”袁继忠骂道。

袁护军生得高大魁梧,红脸上留了三缕长髯,最喜欢人说他长得像关公。

护军在古代是高级统军,到了现在就相当于副帅。像这个时代的许多副贰之职一样,护军并不隶属于主帅,而是直接由朝廷指派,兼有有监督主帅的功能。只是这里的护军不止袁继忠一个。

“天气作怪,人心不安。我看牛护军也像心里有猫抓似的。今天操练平白无故地就骂了一通娘。天气越来越冷,雄州还没有消息送来。前些时候说辽贼在幽州集合了大军,现在又不知如何了。今年冬天到底还打不打,整天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看来张师那小白脸真的比姓孙的差得远。去年几乎天天都有雄州报告,辽贼的动向一清二楚。现在枢密院天天催着要情报,咱们也想知道呢,却是连个屁声也听不见。”身材短小精悍一脸紧凑五官的荆嗣道。

他和袁继忠在这里一年多了,去年夏天皇帝御驾亲征攻打幽州,他们就在关南负责接应和机动。冬天辽军进军满城,主帅崔彦进驰赴黑卢堤堵住韩匡嗣的退路致使辽军惨败,他们也在那支军队之中。战后崔彦进率部份军队奉调回了开封,他们仍然留在这里。

关南现在驻有不到两万兵马,崔彦进走后由袁继忠一人统领。今年年初,朝廷又派了个牛思进来。二人虽然都是护军,可是本官不同。牛思进是从五品的冀州刺史,而袁继忠只是从七品的通事舍人。宋代的差遣是临时职务,本官才是领俸禄的级别。这样算来,袁继忠要矮牛思进一头。

这个月初,朝廷说是要加强河北边防,又给关南派了两员大将,萊州刺史杨重进、沂州刺史毛继美,让他们又率了几千兵来,只是人还没到。对于袁继忠来说,谁来也无所谓,都比他的官位高,他就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可是两位新帅到了之后,和牛护军都是平级,不知他们怎么相处。对这些他早就习以为常了。这就是如今皇帝的用人手段,要的就是这班武将群龙无首。虽然对外敌打起仗来会缺乏协调影响战斗力,但总比再来一次皇袍加身好得多。

“也怪不得张知州。去年辽贼吃了大败,就是消息不密。那姓韩的枢密使已经被撤了。现在辽贼的枢密院换了新人,听说叫耶律斜轸,统兵的叫耶律休哥。这个耶律休哥就是去年幽州逞凶的那个。肯定要严加防范,不让消息外泄。朱某以为今冬一仗必然要打,辽贼绝不会甘心去年那场大败。咱们只要随时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号称赛诸葛的幕僚朱亮说道。

朱亮三十多岁,是个秀才,聪明机智满腹经纶,就是屡次考试不中。为了找条出路,央袁继忠的一个亲戚介绍到军中帮助写写文书。此人足智多谋一肚子故事,有事时出谋划策,闲来时说古道今,颇得袁继忠的青睐。

“连咱们都知道肯定有一战,枢密院为什么磨磨唧唧像娘儿们似的迟迟不肯增兵,万一辽贼这个时候打过来,就眼下河北这点兵,够咱们喝一壶的!”荆嗣喝一口酒道。

“枢密院手里兵不够用呗,想要等有了准确情报才能把好钢用到刀刃上。”赛诸葛道。

说着也咋了口酒,拈了颗煮花生放进嘴里嚼着。

“既然兵不够用干嘛还去打什么交趾,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值得动用十万大军去剿?可怜孙全兴那倒霉蛋,在河北呆了大半辈子,背了个罪名去钻那暑瘴之地,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荆嗣咳了口痰吐在地上道。

雄州团练使孙全兴出身河北军阀世家,担任雄州知州近十年。今年五月一条命令责授兰州团练使调去参加交趾之战。还背了个罪名,叫做“总戎捍边畏懦不称职”。好在并没有降了他的本官官阶。想来没有什么真的大罪。

“这些相公们是不是吃错药了,惹毛了契丹又去打交趾,这下可是顾头顾不了腚了。”另一个姓郑的幕僚说道。

他已经四十多岁,是袁继忠的一个远房亲戚,没有什么本事,长处是脾气好,呆在军营里纯粹是混口饭吃。

“相公们不是吃错了药,而是斗法。且不说这个孙团练为什么这么倒霉,有空再讲这个故事。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打交趾吗?”赛诸葛清了清嗓子摆起龙门阵。

“为什么?”郑师爷总是很会凑趣,伸长了脖子问道。

“朝中向来风急浪高。如今大权在握的卢相公是前任宰相赵相公的死对头。那邕州刺史侯仁宝是赵普的妹夫,被卢相公发配到岭南一呆就是九年。生生压着不让他回来,想让他死在那里。侯仁宝百般无奈,愁得死去活来。正好交趾大乱,太监杀了皇帝,权臣又杀了太监,国内一片糜烂。这侯仁宝便上奏朝廷,请求回京面君详细报告商议对策。皇上本来已经答应,可卢相公怕姓侯的面对称旨被皇帝留下,那不是在朝廷里多了个死敌吗。于是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侯仁宝回朝面君再行定夺,黄花菜都凉了,应该直接出兵去打交趾。皇上一听有理,于是下令发兵。”朱亮说得眉飞色舞。

“奶奶的,原来是相公为了私怨拿国事当儿戏。他们就不怕辽贼进攻河北?两面用兵,这可是兵法大忌啊。”荆嗣一顿酒杯道。

“嘿嘿,当相公的都是人尖,哪能明着干。卢相公也是揣摩皇上的心思,顺水推舟。当今官家雄才大略,为了大宋的万代基业想要夺回幽云十六州。可惜幽州一战功亏一篑,还受了重伤,为天下人耻笑。你们说,皇上是个什么心情?要是能趁着交趾内乱将其收入版图,那可是开疆扩土之功,足以挽回幽州失去的面子。这叫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卢相公这是看准了皇上的胃口下菜。”钱先生摇头晃脑道。

“咳,……”袁继忠叹一口气。

“照你这么说,朝廷现在的军事重心不在河北而在南方了?那辽贼出兵怎么办?”郑师爷仍旧好奇。

“反正有镇、定、关南这几镇守着,只要不出大错,先收拾了交趾再说。”

“你以为自己真是诸葛亮?满嘴胡说八道!那交趾岂是一朝一夕能打下来的。不说打仗,光是运兵过去就要几个月。你刚才还说河北今冬必有一战,朝廷能放着这边不管?”袁继忠笑骂道。

“不是不管,不过是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罢了。这不是本月刚刚向定州派了五员大将,向镇州派了一员,向咱们这里派了两员。不过你们看这批将帅的级别就知道,全都是刺史。比去年的那一批节度使级大将不是就差了一层。不就是说明北方的重要性暂时让位于南方了吗?”

“胡说,胡说!”袁继忠仍是摇头。“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朝廷就认定辽贼今年还会攻打定州,向定州特别多派兵力呢?你们说难道辽贼一定不会攻打雄、霸三关吗?”

“大帅英明。在下也以为三关很可能是下一个目标。尤其是冬季,除了界河,河流全都结了冰,辽贼的骑兵完全可以放马南下。要是我,也会考虑三关这个方向。不过枢密院的宰执们不愿意瞎猜,定州是上次辽贼进攻的路线,重点布防是没错的,如果换了以三关为重点,万一错了谁来承担责任?”赛诸葛道。

“报告!”帐外士兵高声叫道。

“进来!”

“什么事?”进来的是护军牛思进的亲兵,袁继忠狐疑问道。

“牛护军请袁护军即刻去帅帐议事。”

“现在?出了什么事?”袁继忠十分惊讶。

“雄州来人了,雄州被辽军主力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