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汤见大局已定,快步走下门廊,从地上扶起李仲飞道:“兄弟,你还好吧?愚兄没有及时出手相助,实乃情非得已,还望兄弟见谅。”
“帮主身系天王命运,怎可轻易出手?由属下探其底细、耗其精力方为上策。”李仲飞试着调整了下气息,勉强笑道,“属下只是有些脱力,并无大碍。”
“这就好,好兄弟,你且在此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愚兄吧。”杨启汤不再以“杨某”自称,俨然已将李仲飞当做了自家兄弟。
他说罢,又轻轻拍了拍李仲飞的肩膀,冲院子中的人抱拳朗声道:“诸位,如今首恶伏诛,内乱已平,杨某言出必行,对以往过错概不追究。逝者逝矣,杨某希望大家能摒弃前嫌、齐心协力,佑我天王!”
厉飞扬率先大声道:“帮主英明!我等必将竭尽全力,誓死效忠!”
所有帮众跟着一起高呼:“帮主英明!”
“杨某在此谢过诸位了!”杨启汤双手虚按,沉声道:“然而眼下,我们的家园仍在遭受外敌侵略,我们的乡亲仍在敌人的屠刀下泣泪期盼,我们的同袍仍在与敌人浴血奋战!杨某还请诸位能够同仇敌忾、杀敌保家,与外敌决一死战,扬我天王赫赫威名!”
吕品大步走向门外,振臂高呼道:“前锋营的兄弟们,你们应趁此机会戴罪立功,还不快快随我前去,将敌人斩尽杀绝!”
“杀!”前锋营士兵齐声呐喊,纷纷拾回兵刃跟在吕品身后。在他们身后又跟着增援青螺岛的分舵弟子,还有惶惶不安的王玉恒。
正如杨启汤所言,内忧已平,廖党覆灭,天王帮将迎来一场新的大洗牌,谁在对抗朝廷官军中出力更多,日后谁得的好处也将更多。有此念想,谁还不拼老命,下死力?
别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杨启汤看着遍地的尸体,不住地叹息。他望向倒在地上的廖忠勇,愤怒之余也有着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他打算借临安水师来犯,吸引廖忠勇一党动手,而是早早地开始控制、削弱叛党,也许那些无辜的士兵便不会死了,也许临安水师的进犯也早就打退了。
厉飞扬缓缓走到廖忠勇身边,出手封住他背上几处穴道,替他止住血。
“不用你管!”廖忠勇挣扎着想爬起来,无奈伤势太重只得作罢,他回头恨声骂道:“老夫只恨天不帮我,不然你早已成了洞庭湖底的一堆白骨了!”
厉飞扬微微叹了口气,一把扶起他,趁着夜色悄悄从地上拾起一支弩箭塞到他的手里,小声说道:“你所恨只有杨启汤一人,无论以前我们如何,今日我只能帮你这些了。”
廖忠勇将手藏在身后,紧紧攥着那支淬毒的弩箭,心中惊疑不定。从今夜一开始,他就觉得事情早已出乎意料。虽然他不愿承认,杨启汤确实说的不错,在所有人的背后还有一股更为隐秘的力量在控制着这一切。
他忽然有了一丝疲惫,想就此罢手,然而长久以来对杨启汤的憎恨又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背负着双手,缓缓走向杨启汤,厉飞扬不露声色地在旁边扶着他,使他让人看起来更像是伤重的连走路都不容易。
廖忠勇走到杨启汤身前两步处停住,双膝跪倒沉声说道:“帮主,老夫错了,老夫一念之私导致我天王帮损失惨重。老夫百死莫赎其罪。”
“廖总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杨启汤看着廖忠勇满头的白发,重重叹了口气。
他迈前一步想扶起廖忠勇,厉飞扬却闪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帮主何必亲劳……”
就在这时,廖忠勇猛地长身而起,手中毒箭狠狠扎入了杨启汤的小腹,杨启汤大叫一声,仰身跌倒。
旁边歇息的李仲飞大惊失色,抢上一步便要制住廖忠勇,厉飞扬却喊住他:“别管他了,先救帮主。”
两人手忙脚乱的帮杨启汤解毒疗伤,廖忠勇趁机挣扎着跑出了别院。同时,还有一个黑影也悄悄溜出大门跟了上去,那是一直藏在后院的靳杰。
夜渐渐地过去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廖忠勇跌跌撞撞地跑向悬龙滩,那里是临安水师登陆的地方,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逃到水师战船上。虽然夺权的计划失败了,水师将军徐寿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他避开厮杀的战场,沿半月坡下的小路摸索着跑向岸边,经过一路疾奔,背后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他找了处隐秘的地方坐下,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发现前面竟然竖着一块墓碑。
靳天魁之墓
青石墓碑上五个漆黑的大字像一道道阴森的目光,刺得廖忠勇毛骨悚然,他再也顾不上流血的伤口,挣扎着想离开这个地方,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老夫不怕你!老夫不怕你!”
背上的伤势疼得他使不上一点力气,他懊恼地撕开上衣,试图裹住伤口。
靳杰在暗处冷冷地看着这个穷途末路的老人,提刀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手刃仇人的时候。
他悄悄地摸过去,虽然廖忠勇此刻已经基本没了抵抗能力,但他仍不敢鲁莽行事。
报仇,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报仇!
“老贼!我要替我父亲靳天魁报仇!”靳杰大喊一声,手中钢刀死命砍向廖忠勇的脖颈。
廖忠勇没想到旁边还藏着人,只来得及回头一瞥,头颅便随着喷溅的鲜血滚落一旁,甚至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靳杰手刃了仇人,提着廖忠勇的头颅,跪倒在父亲的墓前失声痛哭,多日来的压抑终于得到彻底的释放。
良久,他站起身,向着庆丰码头的方向跑去,那里藏着他自己的一艘小船。
他摸着怀里的密信,恶狠狠的发誓,将来一定要铲除天王帮,因为天王帮所有的人都是逼死他父亲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