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大宋武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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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句句言中

经过赵崇宪这么一番折腾,李仲飞回到韩府时已是黄昏日落。

京镗和郭杲都在,一见到他便急声追问情况如何。从二人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略带沙哑的嗓音不难看出,这一天一夜是怎样熬过来的。

“莫急、莫急,至少让在下喝杯茶吧?”李仲飞话虽如此,仍立刻将昨夜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只是瞒下了丐帮与赵晋的密谋。

韩侂胄听闻魏士旭至死也没说出翻天印的秘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将一杯热茶推到李仲飞手边,问道:“不知小友有何看法?难不成真的前功尽弃了?”

李仲飞喝了口茶水,又从果盘中挑了块蜜饯丢入嘴里,细细品尝着道:“以魏士旭的为人,必不甘心自己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令翻天印继续湮没于世。因此在下认为,他临死前奋力喊出的‘石室’二字,定与翻天印有关。”

“小友所言甚是有理,那我们便从石室开始着手。”韩侂胄深以为然,扭头冲京镗道:“京大人,劳你带上一些亲信,前往曾经关押过魏士旭的刑部石牢,务必彻底搜查,莫要放过一丝一毫可疑之处。”

“韩大人放心,只要有东西,老夫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京镗欠身领命,迈步而出,刚至门口却又回身笑道:“此线索乃李将军所得,不如再劳烦李将军辛苦一趟,与老夫一同前往如何?”

李仲飞愣了愣,随即明白京镗这是怕自己信不过他,于是莞尔道:“京大人为人正直无私,绝非铁人英之流,在下去不去有何区别?”

被他道破心思,京镗再不多言,哈哈一笑告辞离去了。

郭杲目送京镗走出跨院,才冲韩侂胄道:“罗星河与魏士旭密切接触两月有余,不可能一点眉目没有,要不要发下海捕文书捉拿此人?”

“罗神医一没弃官,二没潜逃,何来捉拿一说?”韩侂胄端起茶杯,轻轻吹着热气道,“他只不过暂时回乡探亲罢了。”

郭杲皱眉道:“可魏士旭毕竟死在此人手上,万一圣上问起,该如何应对?”

“魏士旭明明死于顽疾,郭帅却为何说他被人谋害?”韩侂胄茶未沾唇便又放回桌上,杯盘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郭杲脸色微变,忙一拍额头道:“多亏大人提醒,魏士旭吐血十数日,早该病死了。”

“虽经罗神医精心诊治,但终归回天乏术。圣上若问起,就将李将军的话道于圣上听便可。”韩侂胄笑了笑,重新端起茶杯道,“不过知会丐帮一声倒是可以,张帮主乃韩某结义大哥,见到他大可实言相告,看看他有何反应再作商议。”

“大人英明!既然如此,就交给我去办吧。”郭杲暗吁口气,冲李仲飞拱拱手,也转身走了。

李仲飞见郭杲、京镗二人在韩侂胄面前竟如此俯首听命,不禁对赵汝愚父子的处境愈发担忧起来。

他等了一会儿,见韩侂胄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大人,圣上登基已有数月,不知李党与赵晋余孽是否肃清?铁人英献的那本《百官谱》出力甚重吧?”

“小友为何突然问及此事?”韩侂胄淡淡一笑。

郭杲走时并未关门,从厅内望去,正好可以看到院中的梅花,梅花正自怒放,嫣红欲滴。

李仲飞挠挠头,搪塞道:“从魏士旭想到铁人英,又想到《百官谱》罢了。”

“小友见过赵汝愚了,对吧?”韩侂胄咂了口茶,看向李仲飞,眼神之中透着“你不用骗我”几个字。

李仲飞不敢与之对视,别过脸道:“没,没有,在下哪里有时间去相府?”

“想见赵汝愚,何须一定要在相府?”韩侂胄笑道,“小友无需隐瞒,韩某虽与赵相政见不合,却绝非生死仇敌,小友想与我二人同时交好,又有何可非议之处?”

李仲飞扭回脸,面露喜色道:“大人真是如此认为?”

“我们都是从龙定策的老臣,也曾私交甚笃,韩某何尝不愿像以前那样,与赵相把酒言欢、无话不谈?”韩侂胄语气轻柔,脸上更是添了几分期望之色。

然而不等李仲飞接话,他又幽幽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是可惜啊,赵相提防韩某堪比外贼,想见小友还故意做戏,这就委实不该了。弄得如今小友不敢对韩某明言,就不怕韩某与小友因此生出嫌隙?”

“原来大人都知道了!”李仲飞色变道,“难道跟踪在下的人乃是大人所派?”

“小友言重了,怎能算是跟踪呢?”韩侂胄呵呵一笑,再次将茶壶向李仲飞手边推了推,“小友出京办事,韩某自然要派人接应。他们见小友回京后直奔韩府而来,也许自认无需现身相见,才尾随其后吧。”

李仲飞想了想,觉得无话反驳,只好道:“不瞒大人,那辆马车确属相府所有。可今日行事如此隐秘,大人为何能轻易断定?”

“放眼京城,除了赵子直父子,旁人欲见小友何必故弄玄虚?”韩侂胄捋须笑道,“即便要掩人耳目,只需与小友擦肩而过时塞张字条便可,又何必声张至此,弄得尽人皆知李将军被相府的马车讹诈了。”

见李仲飞发愣,韩侂胄又笑道:“围观者中不乏明眼之人,就算认不出马车所属,又怎会不认得那车中老者乃相府老仆?哈哈,此等欲盖弥彰之事,也只有玉笏门的那些道学先生能做得出来。”

李仲飞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是弄巧成拙了,不过想见在下的并非赵相,而是赵大公子。”

“他父子二人谁都一样。”韩侂胄眨眨眼道,“是为了《百官谱》,想请小友代为求情吧?”

李仲飞奇道:“大人又知道?”

“他们找你还能为了喝茶饮酒?”韩侂胄将身子向前靠了靠,沉声道,“赵汝愚改没改初衷?”

李仲飞脱口道:“什么初衷?”

“小友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韩侂胄摊手道,“赵汝愚同不同意圣上用兵?”

至此,李仲飞心中的震惊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方才与赵崇宪的一番密谈,竟被韩侂胄句句言中,就好像韩侂胄亲自在旁偷听似的。

他摇摇头,叹服道:“大人能有今日,绝非偶然,仅此一事,便知赵相乃至整个玉笏门断非大人对手。”

韩侂胄笑着摆了摆手道:“你还没回答老夫的话呢。”

“大人以为赵相是会轻易改变的人吗?”李仲飞苦笑摇头,又道,“大人,如今胜负已分,就莫再赶尽杀绝了!”

“那老顽固还是不肯放手?”韩侂胄怒气隐现,拍案起身道,“韩某无意与之争一时胜负成败,但绝不允许有人阻碍圣上的雄图伟业!为了圣上,韩某甘愿背负千古骂名!”

“看来大人与赵相的矛盾真的无法调和了。”李仲飞仍不想放弃希望,走到韩侂胄身边道,“赵相说,只要大人能高抬贵手,他父子愿辞官归乡,永不回朝。”

韩侂胄哼声道:“好一个永不回朝!小友可知他为何宁愿辞官,也不肯更改初衷,与韩某握手言和?”

“这……在下也想不通,”李仲飞如实道,“在下问过赵公子,但他没有回答。”

韩侂胄冷笑道:“他确实不能回答你,可韩某却明白其中的玄机。”

“愿闻其详。”李仲飞已对韩侂胄佩服的五体投地,欠身一礼,请韩侂胄坐回了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