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档案里,我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记录……
“2012年4月28日,受体刺腹自杀,失血严重,经抢救后仍重度昏迷。因所用刀具上刻有灭魂咒文,受体魂魄离散,尝试多种手段仍无法将其魂魄重聚,暂放入灵液中滋养、观察。”
这条记录后面还附了一份详细的灵液成分表,那上面包含了一部分中药材,但更多的是些玄而又玄、我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再往后的十几页,全都是观察记录,以及一些我看不太懂的数据。直到2012年年底,我的魂魄才基本重聚。
我苏醒的那天,观察记录上用红笔写着醒目的大字……
“受体魂魄稳定性大幅度下降,与供体灵慧魄之间有轻微互斥反应,无法确定未来是否会出现离散状况。考虑到此受体的特殊性,以及其每况愈下的健康状态,建议终止对其的一切实验计划,后续研究以观察为主。”
落款:雪映月。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我抚摸着那个字迹娟秀的姓名,口中喃喃地唤了一声:“妈妈……”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纸上,晕开了“映”字的最后一笔,我慌忙地用手去擦,再也不敢哭了。
等彻底稳住了情绪,我才敢继续往下看,只见这段红字的下方,另一人简单地批了两个字:“待议。”
批复的字迹潦草中透着力量感,跟前面的批复自己相同,估摸着应该是弥纶集团的BOSS……弥渊的父亲。
我吐了口闷气,翻到下一页,记录日期隔了好几个月,想想也知道在如何处置我的这个问题上,弥纶集团内部分歧巨大。
好在,最后是我妈妈成功说服大家接受了她的建议,一切实验全部终止,只保留观察项目。
又隔了一个来月,我被安排洗脑,强行灌输记忆,为进入社会做准备。
这段记忆,我倒是稍微有点印象。
再往后就是我在江城的工作及生活状态记录了,我一目十行地往后翻,可惜再也没有看到我母亲的笔迹。
我模模糊糊地记得,母亲是被沐广平害死的,但我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和过程。遗憾的是,这份档案里面记录的都是关于我的事情,并不会刻意提及我母亲的死亡时间和原因。
这个疑问,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了。
我郁闷地不再看了,放下资料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决定去找苍言。
“我想找回过去的记忆,马上。”我对他说。
“你现在的情况……”
我打断他,说:“风险很高,我知道。可我等不了了,我现在就想全都记起来。”
我想知道沐广平那个混蛋为什么要害死我母亲,以及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我要用同样的方式杀了他!我母亲遭受的所有痛苦,我都要他百倍千倍地品尝!
所以我一定要想起来!
苍言从我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我的决绝,他甚至不需要用异能来探测我的想法,就已经明白了我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挣扎了片刻,终于用力地点头,沉声道:“好,我会尽全力帮你、保护你。”
“谢谢。”
我满心感激,但此刻的我,还不清楚他这番承诺背后意味着怎样的风险……他替我承担的风险。
苍言又说:“保险起见,我需要借助迷踪林的自然之力,以及水语湖周围的灵气……天黑以后我再带你进迷踪林,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不然我怕你晚上撑不住。”
“好,我这就回去睡觉。”就算睡不着也躺着养精蓄锐,晚上估计是场硬仗,不养足精神怎么能行呢?
我逼着自己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闭着眼睛数自己的呼吸,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敲门声终于响起。
我鲤鱼打挺地从床上跳起来,迫不及待地看向窗外。
透过特意预留的窗帘缝隙,我看见外面天色昏暗,远处的山峦已经模糊难辨,几乎与暗沉的天幕融为一体。
时间差不多了。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恍若擂鼓。
不要紧张,放松,放松一点……我深呼吸,把灯打开,穿好拖鞋去开门。
苍言特别庄重地穿了一身月白色祭服,威仪大气,纤尘不染。
我呆了一瞬,更紧张了。
苍言温和微笑,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不要这么紧张。只是一场小小的仪式,你只需要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就好。”
我点点头,努力挑起嘴角,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在发颤。
他如此郑重,是为了展现对自然之灵的敬意么?还是为了祭拜哪个神灵?这个世界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种我不了解的力量?
我紧张地胡思乱想着,随着他下山,走入迷踪林里。
迷踪林,就是山下那片一望无际的森林,先前苍言领我进去的时候是白天,我看出来它有多特别。这回晚上来看,才意识到这可不是一片普通的森林。
月光下,每一棵树都散发着点点荧光,乍看上去像是数不清的萤火虫围绕着树木翩翩飞舞,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淡绿色的小光点绝不是什么萤火虫。
它们破土而出,被周围的树木吸引,盘旋着缓缓上升,最终隐没于繁茂的枝叶里。
“这……这就是你说的自然之力?你想要借助的力量?”我望着遍布整个森林的荧光,几乎要沉沦在这般绝美的景色里。
苍言面色郑重地说:“没错,这就是自然之灵……跟好我,别走丢了。”说完之后,他解下腰间的玉佩,双手捧着,缓缓地向前行进。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背后,他似乎低声诵念着什么,音调质朴而古老,仿佛亘古流传的歌谣。
恍惚间,我竟有种错觉,以为自己跨越了数千年的时空,回到了那个刀耕火种的年代,回到了那个对自然、对神明无限崇拜的时代。
我听不懂歌谣的含义,却能够感觉到它的每一个音节中都饱含敬意。
对大自然的敬意。
伴随着苍凉质朴的歌谣,星星点点的自然之力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聚拢,落入苍言手中的玉佩里,也落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开始散发出莹绿色的光芒,仿佛成为了自然之灵的化身。
不知何时,苍言口中的音调开始变得慷慨激荡,脚下的步伐也变得沉重。整片大地都仿佛被歌声感染,大量的自然之灵从地下涌出,盘旋汇聚,形成一条条莹绿色的河流,最终又如百川归海般全都涌入苍言所捧的玉佩。
许久之后,曲调又转,变得悠扬平和,而周遭的自然之灵也停止了汇聚,慢慢四散,没入无边无际的森林当中。
一切重归平静。
这漫长的一路终于走到了尽头,我甚至有种走过了整个龙朔文明的沉重感,步步艰难,何其不易!
苍言在水语湖边驻足,无比郑重地把玉佩交给我,嘱咐道:“拿好,千万别掉了。”
“嗯。”我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玉佩接触掌心,温润的感觉让我浑身毛孔都随之一畅,竟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惬意地轻叹,差点儿忘了自己身处何方。
苍言像是早就料到了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淡淡地笑着说:“自然之力是这个世界上最温和的力量,应该也是最能滋养魂魄的。你先捧着它别动,我还有些别的准备工作要做。”
“好。”我点点头,心里的紧张和担忧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平和而惬意的感觉,想来应该也是自然之力的作用。这股力量连魂魄都能滋养,当然也能安抚人心。
苍言忽然面向湖心跪了下去,从袖口里抽出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我大惊:“苍言,你干什么!”
“别怕,我不是自杀。”苍言冲着我安抚一笑,解释道:“这片湖水中蕴含的力量,只有水语家族的人才能操控。我不是水语家的人,却需要借用这份力量,那就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力进行感召。如果水灵愿意帮我,就会给我回应……”
“停下!我不要什么记忆了,快起来,我给你包扎!”我慌乱地想要拉起他给他止血,却被他反手握住,耳中只听见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现在放弃回去,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我盯着他流血不止的手腕,泪水涌出眼眶,眼里只剩下这一片模糊的红。
苍言却语带欣慰地说:“能看见你为我掉眼泪,我已经很满足了……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死的。”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多余的水分全都挤出去,盯着他的手腕仔细查看。确实,他没有割破动脉,失血速度不算太快,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可我还是忍不住自责,早知道要这样的话,我就多等几天了……我真不应该逼他现在就帮我找回记忆!
苍言感应到了我的想法,温声道:“傻瓜,不要乱想了。多等几天,只是不需要借用自然之力帮你温养魂魄了而已,但水灵的力量还是必须得用,这一步怎么都避不开的……除非你彻底不想找回从前的记忆了。”
我默然,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想看见你为我受伤。
比起仇恨,我更在乎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