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术!”弥渊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我从未听过的名词。
我略略呆怔,不是因为这个陌生的词汇,而是因为弥渊脸上复杂的表情。
该怎么形容呢……震惊?懊恼?痛悔?或许都有。
我已经隐隐猜到了他流露出这种神情的原因。
“移魂术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的魂魄是被人硬安进这副身体里的,我其实不是沐棉?那个在我梦里出现的魂魄,才是真正的沐棉?”
“……差不多。”弥渊眼神闪躲,不敢再跟我对视。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之前的种种报复和折磨又算什么?难道只是一场认错人的笑话么?
那么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呢,又算是什么?他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沐棉,你听我说,移魂术是鬼界的禁术,几百年前就失传了,情况未必真的像你猜的那样……”弥渊抓着我的手,急急地解释。
我惨笑出声:“呵,你当然这么希望……谁会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弥渊,你说现在不可能有人会移魂术,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
“好,我现在就去查。”弥渊直接化作雾气遁入地府。
我无力地靠着床头,在心里一遍遍地问,如果我不是沐棉,那我真正的身份又该是谁呢?
没有答案。
可我真心觉得,沐棉这个身份,这副身体,都不是我的。
上次回鹏城调查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人在故意掩盖沐棉的过去。那时候我就怀疑过,沐棉这个身份,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鹏城医大也许从来都没有过沐棉这个学生,鹏城二院也从未接收她实习过。
那么我五年前被挖到顺江医院,肯定也是有人暗中操控的结果,否则为什么我刚来,挖我的老院长就出意外死了呢?
到底是谁,凭空捏造出了沐棉这个人,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把自己过去五年的所有经历,全都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试图找出点不寻常的地方。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瞎折腾,如果真的有人用禁术移植了我的魂魄,那他一定有目的!也许我过去的经历中,就藏着蛛丝马迹的线索!
我翻来覆去地回忆,却还是一无所获。
遇见弥渊以前的日子,简直比白开水还要平淡,我基本上就是天天扎根在手术室里,先是当助手,后来逐渐挑大梁……
真的没别的了。治病救人,就是我过去五年的唯一主题。
可是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大费周章地做了那么多事,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我治病救人吧?要真是善心爆棚、一心只想为医疗事业做贡献,去医学院挑几个拔尖的苗子,出钱资助他们不就行了,哪需要动用什么失传的禁术。
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真正的沐棉其实五年前就死了,有人把我的魂魄塞进这个躯体,让我以沐棉的身份继续活着,然后……等着弥渊来找我报仇?
甚至,就连鬼胎的孕育,也都是被算计、安排的?毕竟以弥渊对这孩子的爱,他是绝不可能眼看着这孩子魂飞魄散的。而挽救的唯一办法,就是逆天而行制造鬼胎!
这些推测,让我忍不住周身发凉。
弥渊说过的,鬼胎天生就拥有无比强悍的力量,一旦降生世间,更是连天道都无法约束。如果把这样的孩子当成工具去利用,可以做出多可怕的事情?
我甚至不敢再想下去了。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在用力砸门。
我微微发愣,与世隔绝了差不多一个月,突然听见敲门声还真是不习惯。
等等!
我记得弥渊早就用法术把门窗都封死了,所有的光和声音都透不进来!外面敲门的……是人还是鬼吗?
联想到之前那些被攻击的经历,我可以肯定,鬼胎对于其它的邪物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再加上刚刚的那些推测,我哪里还有过去开门的勇气?
敲门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让我觉得就算是高利贷上门催债也未必有这么凶。我愈发觉得来者不善,不敢轻举妄动。
某一瞬间,我心里闪过的念头是……弥渊,你快点回来啊!
回过神以后,我意识到自己太过于依赖弥渊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伤害我的人,我不该这么依赖他。
我屏住呼吸下床,蹑手蹑脚地朝着大门走去,想看看门外究竟是什么东西。
忽然,手机响了,敲门声彻底消失。
我忍不住皱眉,因为手机信号也是早就被弥渊用法术屏蔽了的……他怕我用电话跟苍言联系。
那个大醋缸。
我甩了甩头,把不合时宜的念头赶出脑海,提醒自己这种时候打进来的电话也很可能有猫腻,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我怀着极高的警惕折回床边,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李歆瑶的名字。
要接么?
会是怨魂厉鬼设下的圈套吗?
我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对李歆瑶的愧疚心占了上风。我接起电话,还没等说什么就听见带着哭腔的咆哮:“你为什么不敢见我!开门!”
同样的咆哮声,也从门外传进来,带着真真切切的悲愤。
刚才敲门的是她?!
我迅速跑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只见李歆瑶脸色绯红、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一副酒后失态的模样。
我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缝,见到她身后有影子,才放心让她进门。
李歆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到处乱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她立刻扑过来抓住我,泪流满面地问:“苍言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苍言失踪了?!”我顿时惊了,想起弥渊曾说过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忍不住直冒冷汗。
弥渊那家伙,该不会真的对苍言动手了吧!
李歆瑶哭叫道:“你还装什么装!我去过苍言家了,他爸妈说他早就搬出来不在家里住了……不是搬过来跟你同居了还能在哪儿!”
浓重的酒气呛得我忍不住想咳嗽,李歆瑶真是喝高了,耍酒疯。我无奈地解释:“我们真的没有同居,我压根儿就没跟他在一起!”
“还装?”李歆瑶带泪惨笑:“你还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那天我都看见了!他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就对你那么好,你被困在电梯里他急得恨不能把整座楼都炸了!要不是在一起了,他怎么会那么紧张你!”
“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在一起了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一声!看着我像个傻瓜似的蒙在鼓里,天天念叨着要追他要追他,很好玩儿是吗!”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试着解释:“李歆瑶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没想过要耍你,那天的事情都是误会!苍言确实跟我表白过,但我没答应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够了!别再假惺惺地演戏了!”李歆瑶惨笑出声,“沐棉,我可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当朋友,你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对吧?呵,别再装了,我看透你了!”
她用力一推,我没有防备地向后倒去,马上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反倒是她,踉跄着摔了一跤。
一团白光向她冲去,伴随着稚嫩的童音……
“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我瞬间明白过来,急急地叫道:“住手!不许伤害她!”
白光在半空中硬生生刹住,幻化成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精致的五官跟我在三途河中见到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不用问,他就是鬼胎化成的虚灵。
鬼婴气鼓鼓地问:“妈妈,她是欺负你的坏人,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她不是坏人,她是妈妈的朋友。”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心里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形容。
李歆瑶晕乎乎地问:“你在……跟空气说话吗?”问完之后,还不等我回答,她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哦不对,应该说是酒劲上头彻底醉过去了。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试着把她拉起来……总不能让她就这么躺在地上睡一夜。
然而我现在大着肚子,原本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却变得难如登天。孩子想要帮忙,但我想到他毕竟算是半鬼,李歆瑶未必能受得住他身上的鬼气,所以就没让孩子碰她。
折腾了好半天,我才终于成功地把她挪到了床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就开始吐。我又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半天,换床单、擦地板、给她喂水擦脸换衣服……折腾到快天亮才算是消停,我累得瘫坐在沙发上,心里想的却是:李歆瑶,我挺着大肚子照顾你半个晚上,你怎么都不好意思再跟我绝交了吧?
我还记得刚进顺江医院那会儿,大家都觉得我是靠关系走后门进去的,都不怎么愿意搭理我,只有她愿意跟我说话。那段最茫然最压抑的时光,是她陪着我一起走过来的,她是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真的不想因为一场误会就彻底失去她。
李歆瑶,看在咱们过去的交情份上,看在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的份上,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身上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