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很成功。”我说。
凌母又开始掉眼泪,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差点儿又给我跪下。这回我倒是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感激的话,又抹着眼泪扭头冲着凌血薇父亲说:“孩儿她爹,烈灵大师说的真准啊,只要符纸不掉下来,咱们薇薇就不会死!”
烈灵?符纸?!我快步走出去,发现门边果然贴着一张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弯弯曲曲的符号,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刚才那层一闪而逝的屏障,已经证明了它的作用。
我现在彻底相信烈灵的本事了。要不是有他的符挡着弥渊,我就算做得成手术,也留不住凌血薇的命。
“哼,迷信!”忽然有人嘟囔了这么一句。
我循声望去,见到说话的是个非常年轻的男生,估摸着也就二十左右吧,白白净净的小鲜肉。
可他说出来的话就不像长相那么招人喜欢了……
“人死不掉了,那我可以走了吧?”年轻男生用力挣扎了几下,没能摆脱背后中年人的禁锢,生气地叫道:“你们有完没完了!她脑子里长瘤管我什么事!我又不知道!把我抓来干什么!放开我!我要回去打天梯!”
凌母激动地冲过去甩了他一巴掌,叫道:“要不是你跟薇薇闹分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连手术台都没下,你就惦记着回去打游戏,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们已经分手了。”男生非常欠揍地说:“我又没打她,是她自己又哭又闹情绪激动把瘤子弄破了,怪我咯?我看在你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岁数了,不爱跟你们闹,可你们也别太过分了!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过来呀!”
抓着男生的中年人用力把他推到墙上,连捶带打,恨声道:“凭我是薇薇的舅舅!”
我这才把人物关系弄清楚,押着年轻男生的中年人是凌母的另一个哥哥,也就是院长的弟弟……他跟凌母一样,都是明显底层劳动者的穿着打扮,光看外表的话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有一个当院长的大哥。
至于那个挨打的男生,当然就是凌血薇的男朋友了……哦不对,前男友。
我对那个男生很没好感,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这里是医院,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凌血薇的舅舅挺给我面子,立即停手不打了,只是依然抓着那个男生不肯放手,气呼呼地说:“薇薇醒过来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
男生顿时不干了,扯着嗓子叫唤:“不行!赛季要结束了,我还没上钻石呢!放我回去,我要上钻石!”
真没见过这么会作死的。
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冷眼看着他挨打,完全不觉得同情。
其实我也觉得这小子该打,但我身为医生不能看着他们破坏医院秩序而不管。我还是制止了他们,并且委婉地提醒凌血薇的舅舅别把那小子打伤了,也提醒那小子注意言行别自己找打。
话音刚落,李歆瑶从手术室里跑出来,急急地说:“沐大夫,你快来看看,病人心跳血压全没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下意识地望向弥渊站着的地方……
他还在那儿,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冷笑着说:“阳寿天定,谁也改变不了。时辰到了,就算我不勾魂她也得死……看,她自己出来了。”
我僵硬地扭过身子,果然看见凌血薇的魂魄穿墙而出。她满脸茫然似乎没有任何思维能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郭主任险些入魔时的样子。
门边的符纸忽然亮起,凌血薇像被点到了似的浑身剧颤,血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
“糟了!”弥渊低咒一声,飞速扑向凌血薇的魂魄,转瞬后又被无形的屏障反弹开,似乎还受了伤。
“快把符纸撕了!”他急急地冲我叫道。
我略微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命令。
不过是片刻的犹豫,异变又生!
一道金雷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向弥渊。弥渊勉强躲开,第二道金雷紧随而至,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
天谴!
我脑中猛然闪过这个陌生的词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词是我偷听鬼王和弥渊谈话的时候听见的。貌似是因为他让我孕育鬼胎的缘故……
哼,活该。
金雷的伤害只针对弥渊而已,我虽然近在咫尺却感受不到丝毫威力。不过看弥渊痛苦狼狈的模样,我也能猜到这天罚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他会死吗?我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
我还没来得及问清自己究竟盼望什么答案,他就已经低吼着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大脑后知后觉地传递出疼痛的讯号,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死死抓着,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你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薇薇怎么突然就没心跳了,你说呀!你说呀!!”凌血薇的母亲声泪俱下地质问。
我被她摇晃得站立不稳,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术是真的很成功,过程顺利得让我觉得像是个奇迹,可是……
可是凌血薇的魂魄自己飘出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凌血薇的父亲也红着眼睛冲我咆哮,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狮子。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已经从救命恩人变成了杀女仇人,他们没有办法接受这么突然的变故,愤怒和伤心全都无处宣泄。他们需要找一个人来责怪、怨恨,我是主刀医生,当然也是最好的靶子。
我看向凌血薇的魂魄,在心里说: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在竭尽全力地救你。如果你心里对我有哪怕一丝的感激,就别让我陷入这么艰难的处境……快回你的身体里去吧。
凌血薇回望着我,被鲜血染红的双眸里闪动着异样的情绪,竟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心里话。
“爸,妈,放开她吧。”凌血薇幽幽开口,清冷的语调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魔力。
她的父母瞬间像提线木偶似的停止了痛哭,转身走向她的男友。
“是你害死了薇薇!”
“没良心的东西,给薇薇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