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就往回赶,母亲虽然做得过分,自己和娘亲欠了艾叶两条人命,但是他不想看到母亲有个三长两短。
等他跑到距离村子不远的山脚下,全村的情况尽收眼底,艾叶她就在整个村子里游走,一身白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眸子一片血红,血泪滑落,所过之处燃起熊熊大火,村民惊慌失措地逃跑,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瞬间就被火苗吞噬,村民哀求艾叶住手,哀求她的原谅,而艾叶的脸上只有凄美决绝的笑容,带着嗜血的疯狂,整个村子化成了一片焦土,顾之衍想起那一幕至今都心有余悸。
他那个时候都被吓傻了,看着艾叶“活”过来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知道脑子中的弦崩断了,转身就跑,用尽全身力气地跑,哪怕荆棘刺破脚掌,树枝划伤脖子,都想逃离这个活地狱“后来,我被顾员外捡了回去,他的儿子和我年纪相仿,又正好缺了一个书童,就让我待在他的身边,给了我一个名字,叫做顾之衍。”顾之衍说完,脸上的悲伤稍霁。
“那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既然害怕这里,为什么还要回来?”洛曦歌有些想不通,看村子的样子好像也没有什么祭奠过的痕迹,就连顾之衍都没有带上什么祭品。
“前几天听人议论过在鬼村看到阴兵过路,还看到白光,恍若白昼,我意识到出事了,才回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就打算替村里人收敛尸骨。”顾之衍对洛曦歌一行放下了戒心,和盘托出。鬼村就是七童村,自从那次诡异的大火,这里荒无人烟,附近的村子都搬走了,所以这里就被称为鬼村。
“阴兵过路?白光?”还有肉身菩萨…洛曦歌陷入了沉思,这些会有关联吗?
“那你们是来这里做什么?”顾之衍反问道,这一行人怎么看都怎么奇怪,但是直觉觉得不是坏人。
“你最好收起你的好奇心。”谵台陌殇威胁道。
“好了,你知道艾叶的屋子在哪吗?”洛曦歌问道。
“你要…”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谵台陌殇就瞪了一眼顾之衍,顾之衍就缩了缩脖子,“跟我来吧。”就带着一行人去了村子最偏远的一处破房子。那个基本上也烧成了灰烬,不过中间却有两副烧成焦炭的骸骨抱在一起,应该就是艾叶和她娘亲的。
顾之衍陷入了沉默,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将尸骨小心地收敛起来,洛曦歌环视四周,还能感受到怨气,事实上整个村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怨气不能化解,这里的怨气最重。
“谵台,顾之衍将村民的骸骨收集到一起,好好敛葬。丸子和云轩替我准备好净灵要用到的东西,将清灵酒准备好。”洛曦歌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冷静有序地吩咐道。
“喂,凭什么要我去做?你呢?”谵台陌殇不满了,他的高大形象都被毁掉了,居然让他去刨坟,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我?净灵之前我要先洗净身心,”洛曦歌鄙视了谵台陌殇,一个大男人就喜欢磨磨唧唧的,“你敢偷看,就…宰…了…你!”一字一句地说道,后面那句就是红果果的威胁。“呆子,这里有瀑布什么的地方吗?”
“嘁!”谵台陌殇不屑地哼了一句,他还懒得看呢。
“在后山有一个,之前干涸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水。”顾之衍微赧,指了指后山的方向,不敢看洛曦歌。这个女人也真是太大胆了,竟然当着男人说她要沐浴。
云轩和丸子对视一眼,就去执行命令了,在这种时候惹恼娘亲不是明智的选择。
洛曦歌才不理他们怎么想,径直朝着后山那边走,不远就听见水流的声音,洛曦歌设下了结界,将外裙褪下,一身洁白的中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玉足轻迈,就在瀑布下的岩石上打坐,任由飞流击打在自己身上,冲刷尘土,进入了冥想状态在出云山深穴“哼,我就说你还会回来的。”黑暗中一狭长的凤眸滑过令人胆寒的光芒,一声轻笑自黑暗传来。
百里千泷看着水晶中的那抹娇小的身影,飞流打湿了她的衣衫,晶莹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如墨般的三千青丝顺滑地贴在身上,黑白分明,更加衬得她姿容绝世,一层盈亮的白色灵气将她包裹了起来,带着一种朦胧圣洁的美感。他嘴角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带着火热还有一些别的情愫。比起数月前的病弱公子,此时的他完全判若两人,阴柔中带着邪妄霸气,气势说不出的诡异强大。
“参见主上。”一抹嫣红的身影突然现身,恭敬地行礼后,看到百里千泷后,风情万千的双眸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百里千泷意念一动,水晶上的画面就成了一圈圈涟漪消失了,这才看向了芈,声音微凉:“上官云卓可有异常?”上一次他感受到上官云卓的记忆有解封的迹象,就让芈在暗中监视上官云卓。
“回主上,并无异常,只是上官云卓前几天擅自带着毒人出了山,不服从命令,要不要给他点教训。”芈的余光有一瞬瞟到了水晶上的那个人影,出于直觉,觉得那个人影就是那个人类巫女洛曦歌,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嫉恨爬上了眼底,长长的睫毛很好的掩盖了,立刻汇报了她这几天的任务。
“不用,继续盯着。”百里千泷淡淡吩咐道,“下去吧。”
“是。”芈经过上次的教训不敢放肆,但是还是心有不甘。那个人类巫女有什么好的?!还阻拦主上的计划,简直该死!
等芈消失后,百里千泷又打开了水晶,而上面已经没有了洛曦歌的身影,就在他要收起水晶的时候,水晶整个画面忽然一白,下意识地挡住了亮光,就听见了一声轰鸣,护身的结界同时启动,才挡下了水晶碎片的爆炸攻击。
“嗬,真是敏锐的直觉。”似嘲似讽地夸赞了一句,百里千泷的身形又隐入了黑暗。
这边洛曦歌同时睁开了眼睛,刚才她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力量,就像是丝线一样在自己身上,就反击了回去。净身和静心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行动了。蒸干了身上的水分,去了空间换了一身巫女装,再次出现的时候,雪白的上褂,鲜红似火的下摆,手里还有法器,一枝桃枝,一串金罍,表情圣洁庄穆,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全部准备就绪后,洛曦歌踏着余晖朝着众人款款走来,鲜红似血的朝霞在他身上燃烧,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圣洁高贵的巫女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但是又不敢对她有任何亵渎,就这样纯粹敬仰的目光,就是平日里总说她是女汉子的谵台陌殇也是心生敬畏。
洛曦歌站定,递给了谵台陌殇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箫,这家伙的少有才能之一就是吹笛子,谵台陌殇虽然很小就流浪,但是之前毕竟是谵台千寻公主的儿子,贵族该有的教养,他也被母亲悉数亲授。
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谵台陌殇没有推辞,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朝着洛曦歌点头示意。净灵的镇魂曲他学了好几首,都是挑剔的洛曦歌害的,明明是一个音痴却偏偏能听出里面细微的差别,除了祝祷词和祭文,这家伙唱歌就是踩了鸭脖子一样,白瞎了一副好嗓子,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就是天生适合做巫女的料。
“起乐!”话落,悠扬婉转的萧声就在风中传了出来,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有一种洗涤心灵的治愈力量。
云轩和丸子将迦罗香点燃,在挖好的墓坑周围插下,嘴里默默念咒,只见一道道的咒文魂锁出现,随之墓坑中升起一股黑气,越来越浓,好像是害怕一样,想要逃跑,但是魂锁一下子就困住了,迦罗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黑气也挣扎得越来越激烈。
洛曦歌足下轻点,桃枝沾了一下清酒,腰肢轻摆,就朝着黑气甩了过去,黑气一下子就好像是被硫酸给浇到了一样,发出呲呲的白烟,挣扎越发厉害,云轩和丸子的脸上都浸出了汗珠,脸色一点点发白,紧紧咬着下唇。这怨气还真是不一般的大,那么难对付。
“诸事彷徨,何所愿,求索路无归,终身遥方彼处桃源界,欲将乘风向云居,若相逢,渡澄空…”洛曦歌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空灵幽转,脚下莲步清逸,时而前进,时而折腰就像是敛尽霞光的火苗般跳动,手中的桃枝撒着清灵酒,金罍上的铃铛清脆悦耳,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胧月客行,玉露净洗青鸾怨,枝头独护,微命灯,转瞬逝,无形迹,万物披圣灵衣,摄心镇魂,冲地气…”她的手上多出来一盏小灯,轻轻放在了地上,然后手中的金罍像是有实质的力量一样,发出的声波就像是白色的气刃一样将黑气砍得支离破碎,“灭!”
“啊!”黑气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彻底消散了,但是仪式还没有结束,洛曦歌桃枝涮了一下清灵酒,洒向了墓坑中的那些焦尸,只见酒水撒到尸体上就有一些蓝色的小光点从身体里钻出,直到所有的光点覆盖了整个墓坑,像是被压制着一样,涨了出来。
“萤火引灵!微命灯开!”桃枝点在了小灯上,那把不起眼的小灯突然光芒大造,里面发出绿绿的光芒,时隐时现,突然小灯的顶端打开了,数百只萤火虫从里面飞出,那些蓝色的光点也喷发而出,随着这些引灵萤火虫飞向了天际。
此时的情形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今夜星光灿烂,那条璀璨的银河给黑夜系上了银白的丝带,萤火点点混着蓝色的光点,有一种虚幻的美,每一个人的眼中都被这光怪陆离的场景震撼心灵,那光点一点点没入了璀璨星光。
“好美!”丸子发出感叹。
云轩低头一看,衣服里有一道白光迸发出来,那把桃木梳从腹部的衣服掉出来,白光就是从这把梳子发出来的,一个虚化的小小人影渐渐显形,梳子也断成了两半。
“谢谢!”那个光影正是艾叶她朝着洛曦歌和丸子他们鞠了一躬,一脸笑容。
“艾叶!对不…”顾之衍激动地想要去抓住艾叶,可话还没说完,艾叶就化成了一个白色的光点追随着那些蓝色光点消失在天际,手中只有点点白光,怅然若失的滋味袭上了心头。
“还是不肯原谅我吗?”顾之衍看起来有些落寞伤感。
丸子揪了揪他的袖子,缓缓说道:“呆子叔叔,艾叶她对你笑了,肯定原谅你了。”不管是不是原谅他了,逝者已矣,怨仇已化,生人又何必用愧疚来惩罚自己?艾叶解脱了,这个呆子叔叔也该解脱了。
“是吗?”顾之衍有些纠结,但是随即就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如果艾叶能得到解脱,下辈子不要遭受这样的苦楚,一世长安,他就安心了。
“你们要想去肉身菩萨的侍奉小庙,我可以带你们去,而且除了我也没有人再找得到那里。”顾之衍自告奋勇地为洛曦歌他们带路,经此一事,他对洛曦歌他们感激不尽,本来是秘密之地,他不打算隐瞒。
“那个地方有什么古怪吗?”
“从爷爷那一辈我们就守护着道长的肉身,我们被打上印记,只有男子有这个印记,这个印记会指导我们穿过迷雾,安全地到达那个小庙,只是我父亲自从那一次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当时我还小,不敢回来找父亲。”顾之衍想起父亲,就感到愧疚。那个印记浮现在他肩膀的时候,就知道父亲死了,只有死了,新的守墓人才会有印记。
“你靠谱吗?”谵台陌殇显然有些怀疑,这家伙哪来的自信能带他们找到小庙,明明自己都没有去过,就凭那个印记?
“有劳了。”洛曦歌倒是愿意相信顾之衍,找到那个肉身菩萨,或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她的直觉一向都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