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一天晚上,大家伙儿喝了不少酒,正坐在钱家小院里打牌唠嗑,我由于不胜酒力,几杯老白干下肚,胸口火辣辣的,便想着出门醒醒酒,顺道放放水。
我感受着耳旁惬意的凉风悠闲的闲逛着,没走出几步,我眼睛无意一撇,瞧见一个带着皮毡帽的老头儿,正背着手弓着腰缓慢的往村外蹒跚而去。
一眼瞧见这叫不上名儿的老头,看了看天色我不免觉得有些讶异,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灯入睡,老头儿年纪这么大了,还往村外头瞎跑啥呀,本来村里就靠山,要是跑出个什么玩意,别把老头魂吓丢了才是。
于是乎,借着酒劲还没散去,我便走了上前,喊住了正在往外走的老头儿:“大爷,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呀。”
他听到我的话,脚下的步子一顿,慢慢的回过身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老脸来,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被这老头看着心中发毛,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老头儿见我面露胆怯,突然笑出声来,笑着说道:“老头儿我又不是鬼怪,你怕什么。”
见老头儿发声说话,我暗叹口气,很好的掩饰尴尬挠头劝慰说:“大爷,这么晚了,上山实在是不安全,要不你赶明儿再去吧”我说这话一部分为了缓解被吓得尴尬,一份也为了老头儿的安全考虑,这天黑路滑的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这不得不偿失嘛。
老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说:“你说得也是,要不你就陪老头我上山看看吧。”
“大爷你去这山上干啥呀”说实话,我跟这老头也就是个萍水相逢,他这突然相约,我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抵触,不免放起了烟雾弹,准备在好言相劝两句,就此脱身。
老头儿听我问起,眼神飘向山头,低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这老伴去了也有些年月了,这些年过来呀我也快不行了,现在趁着身子骨还能使唤,再去见见老伴最后一面”大爷说到后头,眼睛里已经泛起了丝丝泪光。
听完这番伤感的话,我鼻子一酸,点头就说:“老爷子,这一趟我陪你去。”
“好,好,好”老头儿哈哈一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又说:“像你这样的后生已经不多了,你看我刚才走了好些路,腿脚也有些酸疼,既然一起同去,要不你就背背我这个老头子”
听着这话,我脸一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可碍于我在感动间,答应了他,当下只得蹲下了身子。
老头儿也不客气,往前两步压在我身上,我背着他,借着夜色就往后山兴去。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到了后山山脚下,老头儿说,他有些累了,想下来自己走走。
我被气得笑了,我这背人的都没喊累,背他这截路倒还委屈他了,我将这老头放下,他活动了下手脚,自顾自的往山中爬去。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跟在他屁股后头,费力的爬到山腰,抬眼望去,终于看到一座立着墓碑的坟头,老头儿瞧见这座坟头,踉跄的跑了过去,席地坐了下来,他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了一遍墓碑上的刻字,口中喃喃的向坟中的老伴诉说着这些年的过往。
老头儿这一说,就讲了小半个钟头,而我衣裳穿的本就单薄,此时被这呼呼的山风吹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这喷嚏声,似乎打断了专注的老头儿,他停止了诉说,也不回头:“哦,你看,老糊涂了,我忘了边上还有人呢。”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坟中的老伴说的,我挠了挠脑袋,讪讪道:“大爷,你继续不碍事的。”
老头儿站起了身子,回头看向我,彷徨的说了句:“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时辰到了,我也要走了。”
老头这番话说的我摸不着头脑,走?走哪儿去呀!不等我问出口,他却先一步冲我摇了摇头,随后面容有些严肃说:“今晚谢谢你个后生送我上路,作为补偿我得提醒你,你千万要小心一个叫李全四的人”
老头儿话落,我便惊恐的瞧见,他偻着身子居然慢慢的走进坟堆里去!看到此我一下惊醒过来,这老头不是人!是鬼呀!
…
唔!在村口的愧树下,一阵凉风刮过,我浑身一抖打了个冷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黑黝黝的天空,呆呆凝神。
随后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凛,猛地站直了身子,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我不是背着一个老头儿去了后山吗!
呆愣一怔,我搓着被冻的发紫的胳膊,后怕的在四周看了看后,赶紧跑回了钱家小院。
第二天,一早,我只觉得脑壳子昏沉沉的,待我睁开眼,已经到了正午,我眯着眼开门出去,瞧见酒鬼老头几人正围成一堆斗地主呢,在村里就是这样,不像城里还有许多花花样样的乐子,闲暇的时候一推人要不就凑在一起打牌,要不就吹吹牛逼。
见他们打得正起劲,我也凑过去当起了观众,结果瞧见顺子这小子,猴急的抓着脑袋,面前的票子已经所剩无几,瞧这模样着实输了不少,我心想着帮顺子搬搬本,谁道我还没坐下,小院的门就被敲响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多半是来活了,我几步上前刚开了一条门缝,便被人大力的推开了,我放眼瞧去,瞧见推门而入的是一个水灵灵的妹子,见来人是个女的,我不由多看了两眼,她的脸白哲哲的,眼睛又细又长,身上裹着紧身小花袄,模样很是好看。
她满脸着急的走进来,不等我询问,她扫视了一圈钱家小院便已经开口问道:“你们谁是钱小乐。”
听着这姑娘喊出我的名字,我心中一阵诧异,我收回了目光正色道:“我就是。”
姑娘听到,一把抓上我的手,语气急促说:“你快跟我去看看吧,我爷爷走了,临走前让我一定要来找你给他安葬呢”
“好,等我安排一番就去”我答应了她一声,便让富贵几人把牌局散了,带上家伙事走去干活。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这才跟着她往外头急忙赶去,走过一路,领路的姑娘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便瞧见路边搭起的灵棚,灵棚中放置着一方黑色木棺,棺材旁躺着一个老头儿一副祥和模样。
我看了两眼,便觉得这老头儿的模样有些熟悉,我走上前去仔细观望了两眼,马上就想了起来,这姑娘她爷爷不正是我梦中背过的老头吗!
就在我讶异间,从灵棚里头走来一个先生打扮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我们一行人皱起了眉头看向领我们来的姑娘开口问:“婉儿,这些是?”
“爸,这位就是爷爷要找的钱小乐。”那叫婉儿的姑娘,走上前去介绍道。
中年男人听过,拱了拱手好奇的打量了我一眼说:“钱小乐兄弟,莫非和家父有什么渊缘不成”
要说渊缘我和这老头还真有,可这些事说出来他们也不可能相信的,当下我便搪塞了一句:“是有一点。”
见我不想细谈,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的又看了我一眼,随后才进入了今天的正题说:“钱小乐兄弟,实不相瞒,家父昨晚不幸去世了,临终前家父特别提起你,说他死后切记要让你来送丧,而且这下葬的位置也由你来定,家父生前这最后一点遗愿,我们做子女的也不敢违抗,这才将你请了来”
听完中年男子说的话,我旋即明白过来,这老头点名道姓让我来安葬,他这最后的心愿只怕就是想和老伴儿葬在一块儿,抛开我和老头儿的离奇经历来说,只要顾客要求,价钱给到位,埋在哪儿都不是难事。
当下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接着问道:“事情我知道了,那你们打算走明丧还是夜丧。”
送丧的行当,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白天敲锣打鼓,炮仗唢呐,热热闹闹的上路,后一种则是夜间八仙清清静静抬棺材上路,两种只是时间相反,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看人生前的习性来定。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家父生前最喜人多热闹之地,那就明丧吧。”
确定了明丧,那吹丧打乐家属肯定少不了,当下我和中年男子商拖一番,由我们把棺引丧,至于这披麻戴孝抬灵位的人,还得他们自己找,明丧里头道道多,价钱自然也会多上一些。
商妥好了,中年男子也不废话,让他小女婉儿留在灵棚看守着爷爷入棺,自己去外头请人去了,见中年男子出去,当下我便招呼在一旁等待的富贵几人,将尸体抬进了棺材中去。
随后盖上板,四角也订上半尺长的八仙钉最后封了棺,这一忙活,小半个钟头过去了,中南男子也在村中找齐了披麻戴孝一路放炮仗陪伴的角儿,见事情忙妥善了,富贵,陈家兄弟,独眼站到棺材四周把起了棺。
而我也拿出了怀里的骨笛然后让顺子去点炮仗,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我牟足一个气,吹起了丧乐,富贵,独眼,陈家兄弟四人,齐吆喝一嗓子,一大堆子人围在黑木棺材周遭,向着后山行去。
往后的事情自然是轻车熟路,谁也不耽搁谁,该放炮仗放炮仗,该打锣鼓打锣鼓,这老头啊,最后也满足了生前最后一件心愿,安稳的和老伴儿埋在了一起。
事情处理完,有一天我闲来无事找陈二爷唠嗑,结果从他口中得知,这人啊,在迷迷糊糊间肩上的阳火摇拽不定,这时候的魂儿呀也最容易被人勾了去,听完二爷这番话,我心想,我那天说不定就是这魂儿出了窍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