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抬头，果然见地狱之牢里，飘着绵绵细雨如柳絮一般，朝四周飞去。与自然界中的雨不同，这些雨水都是黑色的，浓稠的，像迷雾一样漂浮在空中，并不下落，所以他们感受不到淋雨的感觉，只是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这些是什么？”千里忍不住好奇问。
“是他们的怨念和罪恶！”古暮长长叹息了一声，废了如此大的力气，竟然还是无法消除这些厉鬼的仇恨啊。以致即便烟消云散，也要把这种黑暗的，充满罪恶的东西，留在人间。
怨念化作雨丝，票往人间各个角落，遇到适合滋生的土壤，就会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到时候，恐怕又是一桩桩痛心疾首的血案。如果冥警的职责只是消灭罪恶的人，而不是消灭罪恶，那么这份执着，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古暮困惑了。
这是冥警的悲哀，也是整个人类的悲哀。
阿梦看着古暮痛苦的神情，感同身受，上前安慰道：“善恶都是人类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人逼迫，也没有人能够替他们承担后果。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善与恶两颗种子，至于选择哪一棵，庇佑自己的生命，我们都无能为力也无权干涉。即使我们永远清除不完恶，这个世界上，也从来不会缺席善。”
古暮看着阿梦那一双充满慈悲的眼睛，心中释怀了不少。在阿梦成为冥警之前，古暮并不知晓她的身份，她的过往，但总是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深深地，悲天悯人的情怀。有的时候，古暮会怀疑，阿梦是不是菩萨转世，来度化他的，所以对于阿梦的话，他会认同，便轻声应道：“你说得对，是我太悲观了。”
阿梦心中一暖，轻轻地点了点头。
古暮见地狱之牢中的厉鬼，已经灰飞烟灭，便下令，收了画地为牢。随着四人掌心分开，地上的冥警徽标随之不见，巨大的地狱之牢迅速坍塌。
四个人心力交瘁，耗费太多的心神，此刻，就连站立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米小米见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她，更加肆无忌惮，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古暮一把将阿梦推向一边，叫了声：“小心！”
阿梦躲过了米小米的攻击，古暮就没那么幸运了，前胸被她尖锐的指尖花开了五道扣子，皮肉外翻，鲜血直流。
“头儿，你没事吧！”千里第一个跳起来，挡在古墓身前，以防女鬼再次进攻。
“古暮，身为冥警，你就这么一点本事么？”米小米嘶吼着问。
古暮推开千里，艰难地站起来，一点也不像个重伤在身的人，漫不经心道：“米小米，你杀了那么多人，心中的恨，可有半点消除么？”
米小米进攻的动作慢了一下，停在半空问：“管你什么事，现在，杀人对于我来说，是一种乐趣，我要向人类折磨我一样，折磨他们，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开心么？”
“不，其实你本是个善良的女孩，是仇恨让你迷失了自己。你自己心里清楚，杀人越多，痛苦越深，不是么？”
“不是的！不是的！”米小米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挂在外面的半截舌头，显得更加瘆人。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古暮说话的时候，用手捂着胸口，显然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每喘一口气，都会有莫大的疼痛，袭遍全身。
阿梦赶紧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到处两颗，塞进古暮嘴里，眼中尽是焦急担忧的神色。
米小米看见这一幕，狰狞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温情，好言相告道：“古暮，你可真是个傻子。”
古暮不知为何，米小米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但为了拖延时间，还是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米小米笑的放肆：“哈哈哈哈，你当然不明白，你要是明白了，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可惜的是，我不会再给你明白的机会了。”
说完，再一次扑上来。此时的忘川几乎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千里虽然勉强还能站起来，但行动迟缓许多，根本来不及救下古暮，只有阿梦，尚有一丝机会。
之间阿梦回身，手中洒出一把药粉，药粉在空气中弥漫开，伴着淡淡的香气。
可是她的动作终究是迟了一点，米小米已经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阿梦猛然将古暮扑倒，用自己的后背，抵挡米小米的攻击。
“阿梦！”古暮痛彻心扉的模样，让口吐鲜血的阿梦倍感值得。
“阿暮，我死不了。”说罢，咧开嘴角，挤出一个微笑。
“阿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暮，你既然不明白，我说了也是白说，索性就当做兄弟情深吧。”
米小米听到“兄妹情深”四个字，笑的更加张扬，用一种讽刺的表情看着古暮，指着阿梦，道：“你不是傻子，她才是，是和我一样的傻子。”
古墓将压在身上的阿梦扶起来，拥在怀里，愤怒地看着米小米。这是一种比地狱之火还要猛烈的愤怒。
本来，米小米还要继续攻击，可是此时，阿梦洒出的药粉已经起了作用。只见米小米突然间好似迷失了方向，抱着赌场中间的一根柱子，哭诉道：“左新，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阿梦，怎么回事？”古暮问。
“她产生了幻觉。这种幻觉是美丽的，是一只鬼魂临死前，最想实现的愿望。”
“你猜，她最想实现的，是啥愿望？”千里这个时候，也凑了上来，不懂风花雪月地问。
自从奈何死后，古暮基本上就变成了个绝情的人，一个心灰意冷的人，是不会体会到，一个为情所困的女鬼，生前会拥有怎样简单的愿望的。
只有阿梦，深吸一口气，艰难地从古暮怀里撑着坐起来，道：“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婚礼，一份一生一世的爱情。”
阿梦的话音刚落，米小米忽然泪流满面，像个少女一般娇羞：“左新，你终于想我求婚了，我好幸福，我幸福的快要飞起来了！”
又过了两秒钟，米小米似乎在倾听着什么，然后不断地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
然后一个人原地转圈，即便是扭曲的五官，全非的面庞，狰狞可怖的脸，依旧挡不住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