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誓师出征（下）
今年的北疆格外的冷，虽然是十一月初，却有了严冬的感觉。士兵们骑在马上，在盔甲外又罩上一层棉衣，依旧冷得直哆嗦，一个个缩在马背上，还不时从包袱里掏出几只小葫芦来喝上几口。领头的什长猛地一甩马鞭，看着身后歪歪斜斜的队伍，不禁大怒：“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这样的速度，几时能完成任务？”
几个兵痞看到长官发怒，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燕头，你也喝点吧，这大冷的天，不来两口可撑不住，我看不如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歇。哪里会有什么敌人，要说左都统也真是，凭什么我们就要来东面侦查？”
什长脸色也缓了缓，“上官自然有上官的想法，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知道的。不过你们这群兔崽子，也就是我放纵你们，即便没有敌人，你们也太放松了些，喝酒可是要被军法队抓的，暖暖身就是，不要多了。”
“是。”士兵们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继续向前。
这是一只只有十个人的斥候小队，正是左在堂拨出侦查西平东部的一支分队，显然大家兴致都不高，谁不知道胡人必然从北而来啊，东面是固伦郡，安全的很。一想到骑兵队的其他人都能上阵杀敌，自己几个只能在大风雪地里遛两圈马，就不禁一阵恼怒，倒不是对保疆卫民有什么兴趣，而是只有打了仗才能晋升，才能领赏钱。这年头大头兵可不比将军，一个月的饷钱被上官七扣八扣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好不容易有仗打了，却又轮不到自己，这是什么道理？
西平承平十年，军队大都退化成了捕快衙役一样的角色，能打的所剩无几，这也是靖边军高层闻北胡而色变的原因。而此次由左在堂率领的五千骑兵却不在此列。每年外出巡边总也少不了这些骑兵，一个个精神抖擞，也是真正和北胡打过几次的。所以骑兵们并不如何惧怕突厥的这次进攻，甚至还很是欣喜，在他们看来，这分明是立功升官的的机会啊。
“虎子，你可听到什么声音？”什长突然停下马，对着身后喊道。
刚才还在马上嬉笑玩乐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仔细感受周围的声音。原野上一片寂静，初冬的植物还未完全枯萎，一尺高的麦草上盖着白雪，天地之间仿佛压抑着什么，说不出的安静。
众人一阵紧张，拔出刀与这寂静对峙。半晌，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燕头，你紧张过头了，不是也喝醉了吧？”被叫做“虎子”的士兵将刀退回刀鞘，一脸揶揄。
什长也松了口气，或许真是自己太紧张了，“兔崽子，看好你的葫芦。”
“是该休息一下了，再走个十里就回头。”
队伍里一阵欢呼，显然早已经厌倦了这无用的探查。
天像是又要下雪了，渐渐暗了下来，云层中隐隐还传来了雷鸣，一阵接着一阵，轰然而下，仿佛连大地都跟着震颤起来。
“等一下，安静！”什长粗暴的吼声打断了众人的欢呼。士兵们才发现，这雷声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向他们笼罩而来。
只见苍茫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黑线，这条黑线还在不断地扩大蠕动着。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胡人纵马狂奔的身影。
“敌袭！敌袭！”什长大喊着调转马头，一刀扎在马背上。战马吃疼，狂奔起来。身边飞过一支支羽箭，深深地插入泥土里。
虎子冲着什长挤眉弄眼，此时依旧一脸轻松，“燕头，你先去报告，也让突厥小儿尝尝我们大梁的骑射功夫！”言罢抽出自己的弯弓，向着身后还击。
只见箭无虚发，借着风势，虎子竟是一连射倒了三个突厥骑士。他冲前面的战友们挥着手，仿佛是在炫耀。
突厥人发出一阵呼啸，又是一片箭雨。士兵们纷纷俯下身子躲避。
虎子脸上露出了微笑，拔出自己腰间的酒葫芦，一把抛给前方的什长。“燕头，替我带回去，别忘了给我多讨点抚恤，就当孝敬您了！”
虎子在战马上直起身子，只见三支羽箭透体而出，箭头带着鲜血，像是本来就长在他胸前。依旧笑着，右手再次伸入了箭壶。
“什么？突厥军已经……”梁景云惊得一个踉跄，险些站不住。“左在堂是干什么吃的，突厥军都到城下了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来人！去都督府！”
屋里聚集着靖边军的将领，虽然烧着炭火，但众人却依旧觉得浑身寒冷。汉王梁标坐在案后，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钟校尉，给大家讲讲发生了什么罢。“一个冷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斥候队回报，突厥军自西平东部入侵，距我长阳已不足三十里。”
虽然已有一些小道消息，说突厥兵临城下了，但此时证实却如一道惊雷，击得众人一阵眩晕。
一元武将站出来，“属下以为当紧守城池，待左在堂都统回援，方可解围。”
梁景云冷冷地看了那武将一眼，也站出来说道：“突厥奔袭长阳，师老兵疲。而我靖边将士正要出征，以逸待劳、士气如虹，正当趁其立足未稳，大举进攻。”
汉王沉吟了一阵，“倚城而战不可取，此番就以守为主，派人通知左在堂，令迅速回援。”
“敢情都督分配守城事宜。”
“第一、二营布防东门，第三、四、七营分守其余三门，各自去准备吧。”
“是！”众将散去，只剩梁标依旧坐在案后。难道，十年前的旧事又要上演了吗？
梁景云出得都督府，一拳砸在墙壁上，父王的决定令他难以理解，突厥长途奔袭，又岂能携带攻城器械。既不攻城，必定要绕城继续南下，而长阳边军此时若不出兵阻截，便是将长阳以南的十三县拱手送人啊。父王一向睿智，此番为何做出如此荒唐之举？不行，一定要阻止。梁景云心中闪现出一个身影，如果是她的话，父王也许会仔细考虑一番。思虑既定，梁景云重新进了都督府，径直走向右侧的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