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拳力。
江一海自知逃不过,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四年前,我跑江湖,得罪过不少的人,遇到仇家追杀,还连累了身怀六甲的妻子,逃亡的时候被胡震涛救助,我们夫妻都很感激他,后来吾妻生完锦儿之后,不知为何什么原因在锦儿百日的时候上吊自尽,没有留下半句遗言,他看我孤身带着孩子不方便,请我上山来当武术教习,我不想再舞刀弄枪,于是拒绝了他,他便让我管理书院的一些杂事,还让我当了副山长。”
说到这里,江一海突然埋头,声音变得凄凉起来:“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到现在才看清那个畜生的真面目,就连我的妻子也是被他给逼死的。胡震涛救我们夫妻俩并非出于好心,而是贪图吾妻的美色,我前些日子无意之间翻到吾妻留下的遗物,才发现原来那个畜生趁我不在的时候,经常以过来找我喝酒的借口,凌辱吾妻,还威胁她,如果她反抗的话,他就将我的消息告诉仇家,吾妻当时腹中怀着锦儿,忍辱负重的孩子生下来,可谁知那畜生一直不肯放过她,后来还逼死了她!”
江锦娘目光涣散,神情此时已经完全麻木了,只觉得这夜里特别的冷,彻骨的寒意,她一直都知道山长对她不一般,她以为是因为父亲和他的关系,直到那天她去山长的院子里送晚膳的时候,才知道,以前她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天真。
她一直觉得山长是个好人,收留了他们父女,还经常照顾她,她之所以成为书院女学的风云人物,一大部分因素也是与他有些关系的,所以江锦娘在心底,对山长是心存感激的。
那天,学院休沐,她去厨房熬了汤,端着晚膳去了山长的院子,山长叫她坐下来陪他喝酒,她虽然不愿意,但是因为从心底感激和尊重眼前这个人,所以也没有拒绝。
然后山长语气无奈的告诉她,他发现书院里的财政开支出了问道,白马书院朝廷府认证的书院,由地方官府监管,若是被官府知道有人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书院的资金的话,只怕会彻查此事。
当时江锦娘一听,明显就是一慌,想到书院里的一切财务都是由自己的父亲打理的,财务出了问道,父亲肯定脱不了干系。她心底这么一慌,不知不觉那杯酒就喝得见了底,头有些晕沉沉的,只记得当时她跪下来求山长明查秋毫,不要把自己的父亲交给官府。
再后来的事情,她自己也迷迷糊糊,直到第二天清晨从山长的床上醒来,后来只要是山长的传唤,她就必须过去。
江锦娘脸色苍白,身子一直在颤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衙役带走,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萧青蘅眉宇紧蹙着,心底十分的不舒服,虽然案件已经水落石出,但是没想到剖开包裹着真相的蛹,竟是如此的血淋淋。
萧大山发现她闷闷不乐,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她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桌上,男人隽朗的脸上有着岁月磨砺过的痕迹,墨玉般的眼眸轻轻的眯起,眼角泛起几条鱼尾纹,目光却如此的柔软,带着宠溺般的柔光,缓缓而道:“小宝儿,爹爹一直希望你永远单纯快乐的活着,不需要想太多,等你长大了,爹爹和你娘也会给你找一个把你捧在手心里的郎君儿,现在看来,是爹爹当时的想法太偏执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单纯简单,你如今这样,爹爹打心眼里既高兴,又很心疼,若不是爹爹能力低,门第不好,你完全可以继续单纯简单下去。”
萧青蘅望着萧大山那清瘦的脸,这是一个被她叫父亲的男人,他眼底的光芒,总有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睿智,至少这份父爱,她想她这辈子是永远不会怀疑的,女孩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昏官!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回去好好哄哄你家婆娘,管我做什么?多事!”
萧大山愣了愣,不怒,反而大笑起来,回捏了萧青蘅的脸蛋,“小宝儿,我从来没有想过你长大以后的样子,在我的心里,你一直只是小时候,我捧在掌心的那么一丁点儿,或者在为父的眼里,你不管长多大,永远都是捧在我掌心的那么个小不点。”
或者这才是最深的父爱吧,虽然在你看起来,他们根本没有注意过你、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可是他们却时时刻刻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在你摔倒的时候默默的扶一把,什么也不会说,然后默默的看着你长大,给你全部的信任!
就如前世的父亲,萧青蘅心底默默的想,她一定会好好守护这份亲情。
萧大山不会在意自己的女儿突然之间懂这么多,这个小丫头,就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不管变成什么样,她都是他捧在掌心的明珠。
案子告一段落,书院一切开始正常的运行,谢圭将案件呈报朝廷,同时上奏反省自己的错误。
哪怕是谢家远房表亲戚,谢圭这主动认错的态度,在皇帝面前,不仅没有被责备,反而夸奖他是非分明,大义灭亲,皇帝还特意下旨让谢家从其他旁系里重新选一个合适的人过来管理书院,等到新上任的山长一到,谢圭便可以返回都城。
离升学考试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萧青蘅起床,看了一眼对面空荡荡的床榻,微微的皱了皱眉,江一海被捕判刑之后,江锦娘不知何时离开了书院,原本书院里的风云校花殒落,只留下一阵唏嘘。
突然窗外一声惨叫,萧青蘅急忙穿戴整齐,跑去开窗户,窗户下边是一个三米多深的,一米多宽的坑,坑下一身紫衣锦袍的少年一脸黄泥浆,狼狈的站在坑里,脚下踩着一米深的水。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春雨,雷声滚滚,雨水便流入了这深坑里。
“蘅儿……咳……”谢绥吐出一口黄泥水,凤眸里泛着点点幽光,怎么在窗外弄陷阱?早知道就不爬窗了!直接走门啊!
萧青蘅盯着窗台上放的小黄花,皱了皱眉,难道这断肠草是谢流氓放的?她目光明软,淡淡的瞟了一眼坑里,一身黄泥的谢绥,女孩的嘴角泛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倏然尖叫道:“抓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