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他留宿外面没有回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完全改变了!以前的欢乐荡然无存,整个宫里只有压抑和冷漠。
即使费尽周折,平平安安诞生了王姬。这样盛大的无法比拟的快乐,也没有改变我们之间的这种裂痕。
“王后真的需要这么计较吗?可以不顾自己,不顾孩子,不顾朕的感受。朕一直在忍着,朕考虑到你的身体,考虑到你的心情,不跟你计较。想着过些日子就好了!快半年了!王后没有一点改观,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问一声,她的死活你都可以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朕以前一下朝就急着回到关雎宫,可是现在,朕连关雎宫的门都不想进了!”昭明气愤地说道。
昭明最后这一句话,如同乱箭穿心,一股脑朝着我的心房射过来了。不愿意进关雎宫的门了!总有一天他会不想看见我,怨弃我,把我当作废妃处理掉了!他又不缺女人,花团锦簇、美貌绝伦的宫妃如云期盼着他呢?而我注定就是个卑微的人,能够被襄王驱逐出宫,就有一天会被昭明嫌弃放逐。
我才不会哭哭啼啼跪在他面前去跟他认错赔礼,我才不会苟且偷生依靠他的怜悯喜好勉强度日。没有爱,没有活的趣味,这种压抑沉闷的日子我也无所眷恋。
我开口说道:“陛下不愿进关雎宫的门,外面宫苑多的是!哪里不是陛下的去处!”
我这句话说出来,足足让我们之间的僵冷气氛静止了一刻钟。
昭明很少对我大声说话,但是我心里是敬畏他的。不管他是我的学谕大人还是天子,我都怀有对他的敬重。他的品行也让我对他高山仰止。我也不知道怎么冲动之下,我说出了这样放肆无礼的话!
他把手里拿着的一卷竹简,反手重重地丢在了桌案上。
过了一会儿,他冰冷地开口了。他对我说道:
“怪不得人说:小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朕对你真的是太迁就了!怕你受委屈,怕你受冷落,天天在你身边陪着你。过于恩宠,反而让你骄矜自持,出言不逊!”
他这是一本正经给我训导了!接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该“妇容妇德”教育了?妇容者,容止;妇德者,不妒。随他说吧。反正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异类。
“作为一个王后!母仪天下,举止行为都要考虑为人风范,恭敬素正,不使人挑出毛病才对!朕不说你怎么对人,七月是你自己的孩子……”
我才不屑于听他这样的话呢。没等他的话说完,我就冷冷接口说道:“连召薙女御都比陛下讲得周到!规范!彬彬有礼!”
这个时候我只想到了召薙女御。我觉得昭明在给我讲大道理的时候他就好像召薙女御一样讨厌!是啊!他说得很对,召薙女御说得也很对!
女人就是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粉妆玉琢,眉如墨画,眼含秋波,然后笑盈盈站在臭男人面前供他开颜喜欢。
然后绣花、织布、做衣服,学习歌舞,献媚于他!然后含羞带笑把自己的身体供他享用。在他去享用其他女人的时候,端庄大方,宽容不妒,笑容可掬等着他再度来光临自己的身体,把这种可怜的赏赐当作自己的荣耀和恩宠!
我不想这么卑贱的,做一个妇容妇德的女人!在昭明一夜不归的那个晚上,不管他因为什么理由,不管他去临幸了谁,我就是感觉有一支冷箭直接射在了我的心上。
我看不见那支箭,却能感受到那支箭射入心房汩汩流血的痛楚;孩子当时已经五个多月了,她的母亲含辛茹苦一点一滴养育着她;而她的父亲却去心安理得享受另一个女人。
我因为这个,仇恨孩子,觉得她就不应该出生。她应该用她的愤怒,去报复一下她的贪婪无情的父亲才对。
这是我和昭明之间,最剧烈的一次战争了!
先前昭明百般挑剔我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理会他。因为我是襄王的王后,他再看不惯我终究有襄王的庇护,我可以完全忽略他的感受。
可是现在,我们是夫妻,又是君臣。我们刚刚生养了一个孩子。他对我的任何指责,包括一个字,都是我无法回避的针刺,一个一个扎在我身上。
既然无法回避,我就倔强地毫不屈服地面对他。我的态度很明确:不管你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都不听!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妇容妇德的女人!你决定怎么办吧。关进冷宫也行,废了王后也行。随便吧。
我真的把他气坏了!他没有吭声,在一边坐下了。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要是我这样触怒襄王,襄王早就骂着把我拎起来,罚跪到外面了。但是昭明只是一个人闷坐着生气,他并不处罚我。这样我仍然可以舒服地睡在床上。
明天把我关到冷宫里,也由着他吧。我先睡足了再说。
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昭明已经不见了。
他去哪里了?别的宫苑了吗?他什么时候走的?他做出了什么决定?以后不到我的关雎宫来吗?把关雎宫变成他的冷宫?还是把我冷淡一下,等候我回心转意?
不是我自我感觉良好,这种斗争我太富有经验了!襄王什么手段没有用过?我就是那种一条路走到黑死不回头的,什么手段都没用。而且对于昭明,我说不出来有一种什么感觉。我知道他是不可能放弃我的。
从我们虚宇城相识,我在爱他,他也在爱我。我们在竹林里度过的那些傍晚,像神话一样浪漫多情。后来我嫁给襄王,生了孩子,他也一直关心着我。只要我有难,他就想办法去帮我。他甚至差点为我死去,用了几年的病痛才挽回一条命。就是这样,身体也留下了咳血之症,一直到今天才慢慢恢复。
因为这些,我感觉:昭明似乎离不开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