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红酥手之小阁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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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格外温暖

一邪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一张大石椅上,蓝白色的长袍仍然是那么干净地垂在阳光下,只是长长的头发已经花白,一种掩不住的沧桑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一邪那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门口,他还在等待,等待拂影回来,就像以前的无数个**夜夜,他躺在床上,只要他一转过头,看着门的方向,就会看到满阳台的花儿盛开,而拂影就在那花丛中笑容满面地向他走来。

“城主!”一个丫头唤道。

一邪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萧蓦然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不禁一阵伤心,可怜的人!他知道拂影已经不在了,所以没有把零落的事情告诉他,怕他承受不了那么多。

“零落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一邪轻声而含糊地问,一点也不似他以前说话的语气,他不过才到中年,却像极了一个灯枯油尽的老人,是啊,他在异国的土地上奔走太久了,身心都疲惫了,而他的使命也都已完成,没有什么他放不下,等着他去操心了,所以他放任自己老去,放任自己逐渐迷糊。

萧蓦然心里一阵隐痛,声音也有些哽咽,想到零落在城墙上受苦,他恨不得立刻亲自前去解救她,可是,要等着他去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分身乏术,身不由己,只能傻傻地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零落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她不能回来。”萧蓦然温柔地抚慰他,“等她回来了,我和她就一起陪你去弦玉国。你知道吗?这个季节,弦玉国正是大雪飘飞的时候呢。”

一邪的眼睛又望向门口,拂影,你说过要带我回去的,你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一个人,怎么这一次,你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蓦然,我困了,这里太阳好,我在这儿躺会儿,你忙去吧……”一邪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疲惫,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也浑浊起来,他缓缓地闭上了眼,起先还能听见萧蓦然的声音,他吩咐一个丫头去拿条软被,又吩咐另一个什么人撤走了石桌上的茶点,去换了新的,再然后呢?再然后呢……他的脑海中仿佛开始变得混沌不清,又仿佛在逐渐清晰,他自己也不明白了。

朦胧中,他看到了拂影那有些妖娆的面容,像一个淘气的小妖精,她痴痴地望着他,不住地笑,嘴里却讥讽地说:“没想到有如此风骨的人竟然长了一个猪脑!”然后又突然倚在他身边,红唇一开一合,“我叫拂影,我给你做老婆吧!”一邪怔怔地向她伸出手,可是手还没有触及到她,便重重地垂了下来,拂影就站在不远处,泪如雨下,一声一声地说:“一邪,以后,谁来照顾你啊……”

一邪哀哀地看着拂影,似在耳语,但他知道,她一定听得清楚,“既然这么放心不下,你就带我一起走吧……”

恍惚中,他看到拂影摇头,可是他的魂魄已经追了上去……

军帐外,零落和暗尘迎风而立,一黑一白的两个背影,在大风中渺小又苍凉,黄尘扑面,两人也不躲闪,只是眯缝着眼睛,看那逐渐下垂的落日散发最后的光芒。

“暗尘,飘雪还好吗?忆儿还好吗?”零落低声问道,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已想开了许多,心也变得极其平静,包容。

“还好!”暗尘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又苦涩地说:“真可笑啊,以前永远也不会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两个会这样平淡地站在一起,谈论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孩子……”

“暗尘,过去的就让它安静地过去吧,不要再提了。”零落转过身,淡淡地一笑,说:“谢谢你救了我,你要是不来,萧蓦然又该要干傻事了。”

暗尘看着她站在风中的背影,那样单薄又落寞,他眼眶一热,道:“零落,或许……过去,正是因为过不去才叫过去的。”

零落身子一颤,暗尘,你总是放不开,可是现在的你我,还能怎么样呢?

“你知道吗?我把你从天牢抱出来的时候,我真希望这一生就那样过了。”暗尘在他身后压抑地说,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

零落不想懂,她衣袂一扬,就消失在了黄尘之中。

零落回萧声堡的那天,萧军攻进了王城,喊杀声连绵不绝地传来,震耳欲聋,回头望去,王城显得那样渺小,那样悲怆,它在硝烟之中固执地站着,隐忍着,是的,它不会倒下去,一个王朝可以坍塌,一代国君可以消逝,它却会继续辉煌。

萧蓦然静静地等在大厅,一见零落走进来,便迎了上去,激动地将她抱进怀里,零落不生气,也不挣扎,任他抱着,嘴鼻中都充满了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青草气息,格外温暖。

猛然,萧蓦然将零落拉开,急急地挽起她的衣袖,露出了一截雪白柔嫩的胳膊,零落忙甩开他的手,脸红地说道:“你想干吗呢?别得寸进尺啊!”

“你以为我想干吗呢!”看到她完好无缺,萧蓦然心情大好,微笑着说道:“就你现在这德行,一身的灰尘,我就是想干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个啊。”

“嘿,萧蓦然,你好不容易用四座城池把我换回来,对我就这态度啊,亏我还一路感激涕零的,就差给你刻功德碑了,回来一瞧,全不是这么回事,我看你就是缺个人给你损,也缺个人损你!”零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真的是史无前例,把萧蓦然都给唬愣住了。

“累不累?喝口水吧!”赶紧从一个丫头手中接过一碗茶,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零落喝了茶,才坐下,道:“你说你有没有人性啊,人家一姑娘赶了那么大老远的路才回来,你连气也不让人喘一口,就跟这拌嘴皮子……”

“得,得,零落,我没人性,我缺德,行了吧?”萧蓦然无奈的说道:“你先让自个喘口气,我瞧着都心疼了,你再这么下去,非得急火攻心不可。”

零落看了看萧蓦然,见他一脸虔诚,心才慢慢静了下来,她是好久没说话了,心里憋屈,面对暗尘的时候,心中纵有千言,却是一句也是说不得的。

“蓦然,我把拂影弄没了……”零落忽然伤心地对萧蓦然说,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可她还是要说,好像只有这样说了,心才能得到一些安宁似的。

萧蓦然拍拍她的背,轻声道:“别这样,零落,拂影不是你杀的,你不该自责,你要是这样拂影会难过的。”

“她是为了保全我,我要怎么跟一邪叔叔交待?他一定会伤心死的。”零落不知所措,无助望着萧蓦然,眼神哀伤,“不,我要去看一邪叔叔……”她站起来,就要冲出去,萧蓦然赶紧拉住了她,紧紧地抱着,抱得她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蓦然……”零落轻声呼唤,“你怎么了?我就是去看看一邪叔叔,不会怎么样的。”

萧蓦然沉默了很久,终于艰难地开口,“一邪叔叔已经……不在了。”

“不在?”零落没有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他去了哪里,他生我的气了吗?不想见到我了吗?”

萧蓦然似在喃喃自语,“他怎么会不想见到零落呢,他一直盼着你回来看他呢,可是他更舍不得拂影,他怎么能没有拂影呢?他一个人活在这世间,太苦太累了……”

零落哭得肝肠寸断,她挣开萧蓦然,疯一样地喊道:“我不如把自己杀了,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是凶手……”

“啪”,一巴掌打在零落的脸上,顿时她的左颊出现了五个暗红的指印,触目惊心,萧蓦然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不允许别人动她丝毫,自己却这样地打了他。

“零落,他们不恨你,他们都爱你,希望你好,你知道吗?”萧蓦然声音嘶哑,“一邪叔叔走的那天还一直问我,‘零落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他不怨你,他甚至都没有把拂影的死和你联系到一块去,而你,怎么可以这样地对自己?他们不会安宁的。”

零落蹲在地上,沉沉的啜泣。

“零落,我们是这样地爱着你……”萧蓦然也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说道,像一个兄长,也像一个爱人。

零落看着他的脸,说:“蓦然,我从一出生就开始欠别人,我娘生我的时候去世了,我爹为了我没有再娶,摧雪叔叔为了掩护我丢了性命,一邪叔叔为了助我逃走成了残疾……”

萧蓦然心疼地打断零落,不忍让她再说下去,“零落,他们爱你啊,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蓦然,我到底欠了多少人呢?我又为他们做过什么呢?你说得对,我是个坏女人,让所有的人都为我伤心,蓦然,我一定会遭报应的……”

萧蓦然飞快地用唇堵住零落的嘴,心都在战栗,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零落的泪水滑下,顺着她的脸,流到萧蓦然的唇上,然后落进了他的脖子,悲伤之中的这一吻,已分不清甜蜜和苦涩了。

许久,萧蓦然松开零落,轻轻地对她说:“你记着他们就行了,把他们放在这里。”萧蓦然指了指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