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文学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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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诗歌鉴赏(4)

艾青在《诗论》中说:“诗是艺术的语言———最高的语言,最纯粹的语言。”在鉴赏诗歌时,只有体会到诗歌语言的精美,才能领略到诗歌的妙处。例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无论哪一段语言都很精练,看似寻常口语,但都经过了洗练磨砺,却不露雕琢的痕迹,似乎是随着诗人的情感律动自然抒写出来的。“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诗句中,“揉碎”“沉淀”这样的词,不经过锤炼是无法得到的。这些精美的语言,使得这首诗充满了柔情,很好地表达了诗人旧地重游对往昔生活的眷恋珍视,以及再次到康桥来寻梦的惆怅和落寞。

诗歌语言还有模糊性,这是相对于科学、哲学语言的精确、准确、确定而言的。有时候,又恰恰是这份模糊,造就了“精准”的表现力。例如,描绘经霜的树林,“秋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又如写山,“山若眉黛”,山形“嵯峨”;再如写人,描写女子细腰小口是“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李清照自比“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些原本很具体的形状,却写得形象模糊,也恰恰是这种模糊造就了霜林、山形、眉眼、体态的美感。以数字入诗比比皆是,如“桃花潭水深千尺”,“一枝红杏出墙来”,“日啖荔枝三百颗”,“南朝四百八十寺”,“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然而,这些数字的准确度也似乎仍然靠不住。连情绪也是模糊的,道不明说不清喜怒悲欢。“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那么,到底要传达出什么样的情绪呢? 多样而复杂,似乎在此,似乎又在彼。

古人早就说过一句极为聪明的话:“眼前有景道不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句话,也说明在我们意识深处埋藏着难以数计的心理内容,而我们能够用语言表达的仅仅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正是在阅读中的对意义、形象、情绪的模糊感知,反倒添了诗歌的无穷韵味。

另外,诗歌的语言又具有和谐与鲜明的节奏。诗的节奏,是指声音连续运动过程中由长短、强弱、快慢交替出现而形成的节拍,也就是我们朗读诗歌时的语言的自然停顿。节奏之于诗歌,是它的外形,也是它的生命。如轻松喜悦的心情,往往表现为明快的节奏;昂扬奋发的情绪,往往表现为急促的节奏;悲痛哀伤的情绪,则表现为缓慢低沉的节奏。节奏的变化,决定于诗的内容和诗人被生活所触发的感情的变化。

诗歌作品中的节奏和韵律,有独立的审美价值。梁启超在谈到李商隐的诗歌时说过,李商隐的许多诗歌很难懂,但即使不懂它的内容,当你反复念着时,那节奏和声律也使你陶醉,觉得诗写得很美。他曾举李商隐的《锦瑟》《碧城》《燕台》等为例说:“这些诗,他讲的什么事,我理会不着;拆开一句一句的叫我解释,我连文义也解不出来。但我觉得它美,读起来令我精神上得到一种新鲜的愉快。”

现代诗歌放弃了古典诗歌的谨严的格律,创造了既符合现代汉语特点,又适应复杂现代经验的韵律。它不大依仗诗歌外在形式的整饬、严密,而更重视内在情绪节奏的营造。现代诗的韵律更加自由、灵活,因而更有利于写景状物,渲染意境。如我国现代诗人徐志摩的一首小诗《沪杭车中》:

匆匆匆! 催催催!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彩,

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槽声,

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

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

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

催催催! 是车轮还是光阴?

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这首诗以匆促紧凑的节奏模仿车轮的滚动行进,韵律轻快流转而错落有致,描摹出飘忽流逝的意象,使人恍然如置身于飞驰向前的列车上,真切形象地感受到匆匆流逝的时间的脚步声。

诗歌语言的精练,还要求它不能拖泥带水,不能面面俱到、事事交代。它必须省去句子与句子之间那些浮面的、形式上的联系,省去那些读者凭经验和想象完全可以得到的东西,因而诗歌的语言具有跳跃性。这种跳跃性,完全是感情波涛的合乎逻辑的起伏。

四、捕捉诗歌纷繁的意象

意象是中国美学中一个最基本也最重要的概念,是文学作品构成的重要因素。当然,也是诗歌欣赏的一个重要角度。那么,什么是意象呢?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以上诗句中都有可视可闻可感的意象,风雨、落花、人独立、燕双飞,它们巧妙地组合在一起,传达出不尽的意味。在诗歌艺术中,这种通过一定的组合关系,表达某种特定意念而让读者得之言外的语言形象,如微雨、燕双飞等,就叫意象。简单地说,意象就是寓“意”之“象”,就是用来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

上述直接或间接来自诗人生活的意象可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直接意象,即诗人头脑中直接浮现的关于某一事物的表象,诗人的思想感情直接渗透到具体表象之中。在全部意象中,直接意象是最基本、最常见的,占有极大的比重。如食指的诗歌《相信未来》“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中“蜘蛛网”“灰烬的余烟”等。

另一类是间接意象。有时候,诗人遇到的事物比较复杂,思考的问题比较抽象,酝酿的感情比较微妙,直接意象很难把它们表现出来,此时间接意象就应运而生了。

间接意象又可细分为比喻意象和象征意象。

比喻意象,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某种相似点,因而拿来做比方的意象,比喻意象可以用来摹状人或事物。罗长城的《脊梁》是这样描写田野间一位老年农民的脊梁的:

一条力的弧线,

一道破土的犁圈,

一条飞来的彩虹,

一架厚的青峦。

除去摹状人或事物外,比喻意象在诗歌中最突出的作用还在于化抽象为具象,把不具形态,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思绪、品格、声音等转化为具象的东西,从而给人以深切的感受。

象征意象,就是代表某一实体事物或某种精神内容的意象。由于出现在诗歌中的只是象征体,而被象征的本体则隐去了,这样就使得诗歌更耐人寻味。同时象征体和本体之间的关系,又有着一定的任意性,因而诗人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的创造性,读者也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解,这样便大大增加了情绪的包容量与表现领域的宽广度,昌耀的《河床》可以作为典型例证。

有些诗歌创造的意象,所付托的思想感情,传承至今,已经具有了民族认同感。解读它,可以更准确地理解诗人的思想感情。唐代李商隐有“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五代时李璟有“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同样赋予丁香以愁思、惆怅、忧郁的意味。所以,在鉴赏诗歌时,应该抓住生动具体的意象和画面去分析诗歌的意境。比如戴望舒的《雨巷》,诗人描绘了一幅梅雨时节江南市镇寂寥悠长的小巷的阴沉图景:“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诗人抓住“雨巷”“丁香”两个意象和“姑娘”的形象,运用象征、暗示的手法来抒情,使得这首诗在朦胧的意境中表达了一种惆怅、失落的感情,而这种感情是耐人寻味的。如果我们把诗歌的写作背景联系起来思考,就可探究到《雨巷》深层的具有时代意义的情感与主旨。

五、掌握诗歌鉴赏独特的技巧

(一)培养对生活诗意的感知

法国雕塑家罗丹说:“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青年的时光里,每个人都是天生的诗人,都有着诗意的追求,渴望诗意的生活。在生活中,要努力保持一颗诗心、童心,感悟生活中的真、善、美;在读作品的时候,要保持浓厚的兴趣和热情,积极调动情绪体验。而不要简单地把阅读诗歌当作一种任务,毫无情感的共鸣和投入,那将是非常乏味和失败的欣赏。任何学习都是一个温故知新的过程,要善于唤醒那些原有的知识与经验,时时记得翻翻旧知识,查查新内容,鉴赏能力才能有水到渠成、顺乎自然的提高。

(二)反复涵咏

欣赏诗歌需要我们多读作品。“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若不赏,归卧故山丘。”贾岛的小诗形象地说明诗是作者长久而艰苦的艺术锤炼,是诗人长久情感思想积聚的爆发。所以,欣赏诗歌一定要多读作品。这个多字,一是说读的数量要多,二是要反复地读,三是要多角度地读。你会发现,即使同一首诗歌,在不同时段、不同情绪中读,都会有新的体验和感受。诗歌欣赏也应该是一种多维、立体的解读,要开放所有的感官,做到眼观其文领略其视觉美,口诵其声领略其音韵美,心推其意领略其情理美。

在中国诗歌欣赏的起始阶段,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采取较灵活的方式,或闭目品味,悉心感受;或击案叹服,盛赞“名篇”;或声情并茂,高声吟哦,从而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面逐步进入阅读感受阶段,进入体验品味阶段,进入领悟判断阶段。把主观感受同作品实际统一起来,在审美享受中达到情感的共鸣和情怀的陶冶。我们可以通过对语音轻重、高低、长短的把握,“激昂处还它个激昂,委婉处还它个委婉”,传达出作品蕴蓄的美感。这样,“不但了解作者说些什么,而且与作者的心灵相感通了,无论从兴味方面或受用方面都有莫大的收获。”(叶圣陶语)

(三)知人论世

我们在鉴赏、分析诗歌时,可以对作家的人生际遇、创作个性、情采风貌作一些了解,这便是要做到“知人”;对作品所反映的社会生活有所认识,对作品诞生的时代背景有所了解,这便是要做到“论世”。关注作者、作品和社会生活的联系,这对正确把握诗歌的思想性、情感性和艺术性是很有帮助的。

在欣赏古典诗歌作品时,尤其要重视这一点。例如,同是写桃花源,在陶渊明《桃花源诗并序》中,写出了人民对剥削压迫的无奈抗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反映了作者洁身自好、不肯同流合污的隐逸避世的生活态度。到了王维的《桃源行》里,“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作者将陶诗中对与世无争的小国寡民世界的向往,改为对神仙世界的向往,反映出作者对神仙世界的迷恋与陶醉,精神上的超脱与向往。此后韩愈创作《桃源图》,则对王维诗中浓厚的求仙色彩给以毫不留情的批判,作品开头就正面提出“神山有无何渺茫,桃源之说诚荒唐”,显示出与王维迥异的精神个性。宋代王安石的《桃源行》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在专制主义更加强化、君权更加集中的宋代,王安石竟公然对桃源中“儿孙生长与世隔,虽有父子无君臣”的社会秩序表示赞美,这样的历史观和社会观是相当大胆的。总之,同是桃源诗,由于作者个人经历、身份地位、思想倾向和志趣的不同,抒发的情怀和立意就大有不同。

同样,食指的《相信未来》创作于“文化大革命”初期,在当时曾被朋友及插队知青辗转传抄,流行很广;但也被点名批判,认为是“是一首灰色的诗,相信未来就是否定现在。”只有我们了解了“文化大革命”的社会大背景,我们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诗人无时不在渴望和憧憬着光明的未来以及为现实和理想付出的奋斗挣扎。

(四)联想想象

鉴赏诗歌时,只了解诗中的字句、故事、章法还不够,读者还要依据自己的知识积累、经验积累、审美习惯等,通过联想和想象去发掘诗歌的“未尽之意”。因为任何一位诗人在诗中都不可能把话说完,这就留下了许多艺术空白,就给鉴赏留下了再创造的可能。常言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人鉴赏同一首诗歌为什么会出现理解不同的情况,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鉴赏者的主观条件和鉴赏思路。每一位鉴赏者的联想和想象不同,思考不同,鉴赏的结果当然也就不同。鲁迅先生曾经说:“看人生是因作者而不同,看作品又因读者而不同。”之所以不同,是由于读者的鉴赏条件不同,联想和想象不同,认知品味不同。联想、想象能力的丰富独到与否,是鉴赏水平高低的关键所在。

第三节 古典诗词鉴赏

氓[1]

氓之蚩蚩[2] ,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3]。送子涉淇,至于顿丘[4]。匪我愆期,子无良媒[5]。将子无怒[6] ,秋以为期。

乘彼[7]垝垣[8] ,以望复关[9]。不见复关,泣涕涟涟[10]。既见复关,载笑载言[11]。尔卜尔筮,体无咎言[12]。以尔车来,以我贿迁[13]。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14]。于嗟鸠兮,无食桑葚[15] !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16] !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17]。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18]。自我徂尔,三岁食贫[19]。淇水汤汤,渐车帷裳[20]。女也不爽,士贰其行[21]。士也罔极,二三其德[22]。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23];夙兴夜寐,靡有朝矣[24]。言既遂矣[25] ,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26]。静言思之,躬自悼矣[27]。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28]。淇则有岸,隰则有泮[29]。总角之宴,言笑晏晏[30]。信誓旦旦,不思其反[31]。反是不思,亦已焉哉[32] !

(选自徐季子.中国古代文学(上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