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时候人们总是在某一件事情被动结束的时候，觉得没有完结，或者他们只是觉得不甘心就这样结束。然后他们开始找理由，开始找借口，去延续某些东西，最后告诉自己，看吧，一切还没有结束。
我可以不用这么早就着急着绝望。
高二对于顾禹这样的男生而言，是躁动的。打架也好、恋爱也罢，似乎都是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
叶嘉阳的表白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情被传开了，顾禹第一次主动和校内的人打架了。
教导处，年迈的主任一脸的糟心表情，难办啊真是难办！本来以为，美国来的小孩儿都傻，要早知道顾禹这小子这么能惹事儿，当初学校就不应该收他爸那么多赞助费！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老师，我带顾禹过来了。”来人是主任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叶嘉阳。
教导主任抬头看，顾禹跟在叶嘉阳身后，垂着头，看不见眼睛。
“谢谢嘉阳，你可以走了。”
“……”
顾禹站在一旁，神色不豫。
教导主任看到他这幅样子就觉得脑袋疼，而叶嘉阳似乎还有什么事，默默站在墙角，也不肯离开。
“嘉阳你还有事？”
“我目击了他们打架的经过，您有什么要问的我也可以帮忙。”叶嘉阳说话间，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完全没有注意到顾禹正抬眼看着她。
“那你先在这吧，我先问问顾禹。”教导主任转向顾禹，“你说说，你为什么打架？”
“没为什么。”顾禹闷声道，“就是打了，您说怎么处置我吧。”
“处置？哈！”年迈的教导主任气笑了，“你以为随便处置你一下，学校就能挽回声誉？要是这样，学校开了你都不为过！”
顾禹靠着墙，低头沉默。
“顾禹，我问你，”教导主任皱着眉头，“你不是这么没分寸的孩子，为什么那么忍不住在学校里打架？还是你主动动的手？说实话，我真是不相信，虽然你这孩子在外面胡闹是胡闹，可是你也说过不把那些事情扯进学校里来啊，陈越说了什么你要打他？”
“顾禹你说说，你为什么打人家？”
“……”
“老师，我来说吧。”叶嘉阳出声道，她故作镇定，努力想要显得她可以处理好一切的样子，“当时的情况有点复杂。”
“有点复杂？”
“是的，有点复杂。当时正放学，顾禹是留下来值日的，后来陈越过来找顾禹他们班的一个女生，来……嗯、表白。
但是那个女生拒绝了他，可能是拒绝的话有点狠或者是当着大家的面，陈越觉得扫了面子，所以就争执起来了，陈越和那个女生争执起来了。
然后另有一个女生过去劝他们，但是被骂了，就、就是去劝说的那个女生……被陈越说的很不堪，然后顾禹气不过，就打起来了。”
“这就是全部过程。老师，”叶嘉阳又补了一句，“顾禹情有可原，他可能只是气不过那个女生劝架……还要被骂而已。”
“这样啊？”教导主任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看了眼叶嘉阳，又看了眼顾禹，“那两个女生都是谁啊？”
叶嘉阳突然抿起嘴唇。
“可以不说是谁吗？我打架跟她们无关。”顾禹开口，语气比一开始冷静许多。
教导主任这种事情见多了，他看了一眼叶嘉阳，便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不说……也没关系，我要知道是谁还不容易？行了，事情我了解了，你们回去上课吧。”
教导主任又顿了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顾禹，你这次是有原因没错，但你打人也是错的！死罪可免，但记你一次过是少不了的，再有下次，你自己掂量着看吧！”
“哦！”顾禹心不在焉答道，下一秒就推着叶嘉阳出了门。
楼道里。
叶嘉阳和顾禹谁也没有进教室，两个人面对面靠在走廊两边。
“你当时，不应该把我关在门外的。”叶嘉阳垂眼看鞋尖，心情很莫名。
顾禹一派理所当然，“不把关你出去，你会让我打陈越？”
“……你当时怎么会想到这种奇怪的事……”
“你在嘀咕什么？”顾禹突然走过来，一下靠近，要听清她的话。
叶嘉阳慌了，眼神乱飞，脸颊迅速蹿红，她往下一蹲，用极其怪异的姿势躲开了迎面过来的顾禹。
“你躲什么？”他皱眉拉她起来，“我又不吃人。”
叶嘉阳冷不丁被他一拽，看见眼前人站得这么近，又想躲，结果脚下不稳反而撞到顾禹身上。
她挣扎，要甩开顾禹的手，他捏得她很疼，可是那人好像打定主意要让她老老实实在他身前呆着。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弥漫了整个楼道。
叶嘉阳放弃了，索性就把脸埋在顾禹胸前，等他来推开自己好了。
“你、你真够傻的！”顾禹声音都变得尴尬起来，“陈越骂你那么难听……你倒是能忍得住！”
叶嘉阳闷在顾禹胸前飞快还嘴：“那也好过你去打架啊！你又不欠我！”
“你！”顾禹气闷，“不还嘴你会死啊！”
叶嘉阳就不说话，顾禹也不说话。
事实上叶嘉阳快疯了，他抓着她的胳膊，她额头顶着着他的胸口，这种情况完全超乎想象。
可是当她看到顾禹另一只手在身侧握成拳，攥得骨节泛白，突然就变得轻松了，好像面前的人替她分担了一点那种异样的紧张，这心情真微妙。
“叮铃铃！！”
下课的嘈杂随之响起。
顾禹一下抓紧叶嘉阳，又突然推开了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剩下叶嘉阳一个人，在课间喧闹的楼道里，一脸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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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天当中，从工作到休息，从纸上到现实都在面对同一个人，这实在是一件有点郁闷的事情。
在这种时候，向许薇学习就很有必要了，人家工作室里可到处都是陆鑫城的照片，三四年了，许薇一句怨言都没有。
看着电脑上那人的意气风发的样子，叶嘉阳真的很佩服许薇，她究竟是怎么怎么做到一天到晚为陆鑫城不辞辛劳地工作，回家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谈恋爱啊？
说实话，叶嘉阳这一天都比较纠结，关于顾禹，越是看见关于他的文章，就越难以相信晚上要来接她的人就是他。
究竟是这三年来的改变太多，还是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她熟悉的陌生人？
手下的小编辑交文章过来的时候，一脸艳羡的表情，唏嘘感叹同样是这个年纪，怎么人家就有这样的人生。
当时叶家包子就想说，那是因为你没看见他辛苦的时候。想想又算了，他最辛苦的时候她也没有在他身边。
眼见着夜色将近，落地窗外，华灯初上。
她在神游天外，因为昨天耳语般的对话心跳加速。
这个时候小王却满脸焦急地拿着一摞稿件向她跑过来，说是这些东西排版出了问题，可是这些东西明天就要送印刷厂，简直要命！
“拿过来我看！”叶嘉阳起身接过稿件，发现确实是排版上错了一行，仔细翻看之下，竟有几张图也配错了，
“这谁负责的？怎么出了这么多问题？”
“姜岚，但是她最近真的出了些问题……”小王支支吾吾地犹豫要不要说。
“好了，不用替她解释，先解决问题，稿子还有存档吗？”
“稿子是还有，但是完成版不知道被谁删了，可是配图在陈姐那里，我不太敢告诉她……”
叶嘉阳皱眉看小王，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当务之急是把危机度过，怎么办呢，谁让恰好小王就找到她了。
“我去找陈姐要配图，你赶紧把文章排好！”
“好，叶姐快去快回啊！”
叶嘉阳回头吼：“不许叫我姐！”
小王：“……”
一来二去，时间一份一秒过去，转眼就八点。
正值叶嘉阳焦头烂额地配图，她眼角无意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在门口，再正眼看去，竟是顾禹在那里对她怒目而视！
什么情况？哦……她约的他。
她约的他！
叶嘉阳突然变得非常惊慌，手里拿着样张，盯着顾禹无端地一步步后退。
“又是这个表情！”顾禹怒了，大步走向叶嘉阳，“我真会把你吃了吗？你才是迟了两个小时的人！”
“我我、我没忘……”她小声辩解，却更加唯唯诺诺。
顾禹盯着她咬牙切齿，可是看她这幅样子，又开始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里莫名闪过多年前的某个场景，脱口而出：“……你这次倒是没给我蹲下去。”
“嗯？”
“没什么，你什么时候结束？”
“马上！我马上结束！”叶家包子怂泡地表态，转头就叫唤小王，“小王小王！剩下不多交给你了！我撤了！”
顾禹皱眉，拽着叶家包子出了门。
小王扶了扶眼镜，朝门口张望，觉得拽着叶姐出门那个人有些眼熟。
到底在哪里见过？
怎么办呢，迟到了两个小时。
叶家包子缩成一只真包子在副驾驶座上非常纠结，第一次坐他的车，竟然迟了两个小时！
包子不住从反光镜里打量那人的眼神，却始终看不出他的情绪。
“再看，我身上就有两洞了。”
“！”
“这么晚，不能再去打扰你父母了吧？”
“嗯？嗯！”叶嘉阳反应过来，“那怎么办？”和顾禹在一起，叶家包子总是被一股奇怪的傻气包围着。
顾禹看了她一眼，继续开车，“给你爸妈打电话说明天过去。”
“哦！”包子动作利索地掏电话拨给包子妈。
“妈，嗯，今天我工作出了点状况，嗯，不是大事，没有没有……就是耽误今晚……妈妈！没有……我们约明天好不好……不是啦！没有！是我们杂志社的问题！叫爸爸来啦！”
“爸爸，不要听妈妈乱讲……不是，我们约明天好不好？嗯，嗯……是的，好，好……那我们就约定明天了哦！嗯嗯，好的好的，那就明天了哦，好，你和妈要注意身体！明天我们就过来了，是，他送我回家。嗯，爸爸再见，嗯，帮我亲妈妈，给她消消火，嗯，拜拜！”
反光镜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在看过去的同时，被看的人，也可以看着你。
顾禹开车这么多年，从没有因为区区一个反光镜这样分过神。他预感自己以后会经常分神，因为这个反光镜。
“咕———”不知是谁的肚子在叫。
“噗！”叶嘉阳捂住嘴。
顾禹面不改色，“我饿了，要吃饭。”
叶嘉阳憋笑，“我家很近，给你下面条吃吧。”话一出口，她就后悔。
顾禹却忽然掉了一个头，“我家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