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宫并没有冷雪澈想像中的华丽与庄严。说它是座宫殿,倒不如叫植物园来的贴切。除了那座巍峨的门楼以及上面“南天宫”三个金灿灿的大字还有些气派,门口竟连个守卫的天兵都没有。穿过大门楼,面前便是一望无垠的各种植物,里面还有许多人在忙碌地劳作着。
冷雪澈目瞪口呆,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误入了一个农场。
有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看到了她,跑过来说:“你是人类?我们南天宫实力最弱,不善于打仗,你去投奔别的天宫吧。”
冷雪澈说:“我不是想加入南天宫的,我……”
士兵不耐烦的打断她:“要玩一边玩去,没看见我们都很忙吗?”一晃手中的锄头。
如果不心中惦记着小蝌蚪和老杀的伤,冷雪澈真的想笑:堂堂的天兵不拿刀枪,居然拿锄头。她说:“我……我有事要见南天帝。”
“都说过了我们很忙,陛下更忙,快走吧,走吧!”一边说一边往外推她。
冷雪澈经过千辛万苦才到这里,当然不会被他轻易打发走,她一面挣扎,一面哀求着:“求求您,让我见见天帝陛下吧,我的朋友中了毒,只有陛下才能救他们!”
那个兵士厌恶的说:“谁让你们人类好勇斗狠?种下恶因,当然就要自食恶果,快走,陛下没功夫。”干脆把她向外拖去。
冷雪澈见苦苦哀求没有效果,不禁有些急了,秀眉一皱,潜运内力,沾衣十八跌的功夫立即遍布全身,那兵士冷不防,只感觉从自己手上传过一股巨大的能量,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向后跌了个跟头。冷雪澈乘机向里面闯去。
那个兵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手中锄头一晃,立时变成一支银枪,大声疾呼:“兄弟们快来呀,有人闯宫!”
他话音未落,在地里劳作的兵士们已经纷纷围了过来。
冷雪澈叹了口气,知道不出手是不可能了,经过与素女一战,她对自己已经有了自信,只是害怕一件事情:怕会再度变成杀手,大开杀戒。
这时一个兵士斥问道:“何方妖孽,擅闯南天宫!真是不把南天宫放在眼里!”
冷雪澈朗声说:“我是学游泳的鱼,前来觐见天帝陛下有事相求,绝没有半分不敬之意,麻烦各位帮我通报,我感激不尽。”
先前那个兵士责骂道:“管你是什么鱼,你出手伤人在先,如果不教训一下你,你必定会认为我们南天宫好欺负。”手中枪率先剌了过去,其余天兵同仇敌忾一起出手。
无奈之下,冷雪澈陡然间身形拔起,在空中急速盘旋,越转越高,再向外一个转折,轻轻巧巧落在包围之外,才一落地,脚尖轻点,身子又已飘起。但是天兵天将可不是普通的玩家,他们见冷雪澈逃出包围,立即腾云驾雾,如风一般追到,再度将她围在当中。
冷雪澈知道自己轻功再妙,也敌不过神仙的腾云驾雾。她干脆不逃了,手中玉笛一横,人如穿花蝴蝶般迅速飞舞,不和任何天兵硬碰,只是毒药、神符、风卷残云……只要能用得上的技能,她无一不用,她知道自己道术有限,杀伤力很小,那些天兵天将们不但人数众多,而且个个神术高强,就算她全力施为也不见得伤了他们,她只想拖延时间,然后找机会冲进去。春天也帮着主人东啄一下,西咬一口。
有个士兵大声劝她:“妖女,快回地上去吧,你的伤口流了好多血,你想死在这儿吗?”
冷雪澈喘吁吁的回答:“见不到天帝陛下,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怎么这么固执?”那个兵士摇着头。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只听有人说:“都住手!”声音不大,但却充满威严。
那些士兵马上停了下来,施礼道:“陛下!”
冷雪澈心中大喜,她知道是神农来了。于是顾不得擦去脸上淋漓的汗水,转身大叫着:“天帝陛下,我的朋友中了断肠草之毒,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们吧!”她这才看清历来被世人所仰慕的大神神农氏原来长着牛的头,人的身子,他身后还跟着兽身人脸的火神祝融。他们的双手都沾满了泥巴。
神农吃惊的问:“小道士,你说什么?”
冷雪澈悲伤的说:“我的两个朋友中了断肠草之毒,现在都已昏迷,他们全身赤红,脉象散乱,而且身上还有一种淡淡却幽远的香味。”
神农沉吟了半晌,点头说:“不错,这正是断肠草之毒发作的症状。”他挥了挥手,让兵士们散去。低头和祝融耳语了几句,祝融转身离去。神农这才对冷雪澈说:“随我来。”
神农带着冷雪澈从面前一大片高大的禾苗中穿过去。
冷雪澈忍不住问:“这是谷子吗?”
神农喜爱的看着禾苗,回答说:“这是嘉禾,你没看到它们都是一株九穗吗?人们吃了它,不但可以充饥,还可以长生不死呢。你瞧,那边矮了许多的才是谷子。”
冷雪澈不明白的问:“以您天帝之尊也要下田劳动吗?”
神农扫视了她一眼,淡然的说:“看来你也中了什么尊卑有别的毒了。在我看来,无论是人类的世界还是神仙的世界,都应该是平等的世界,大家共同劳动,互相帮助,相亲相爱,像兄弟姐妹一样团结,都用劳动来换取生活的安乐富足,难道这不好吗?可惜我没有权力这东西,没有能力按我的意愿来改造一切。”
冷雪澈怔忡的看着神农,这个长相怪异的大神的身影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这不也正是她想要的世界吗?
神农问:“怎么啦?小道士,我的话很傻吗?”
冷雪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敬慕的说:“当然不是,早就听说您的慈爱胸怀,见了面才知道,您果然不负盛名。”
神农不在意的说:“虚名于我毫无意义。”
说话间,二人穿过嘉禾,向右一拐,进了一个拱形门。
一进门,就觉得阵阵异香扑面而来。原来园中满是奇花异草,但见草木葱茏,奇花闪烁,更有各色果实,或如珊瑚珠子累垂可爱,或如金雕玉琢,香**人。冷雪澈看的眼都花了,这些花草都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更不用说叫出名字了。
神农把她带到一个角落,那儿用白石栏杆围住了一棵青草,草叶修长有如兰花,微风过处,翠带飘飘,虽然没有花朵,但其清纯娇憨之态却更能让人心动神摇,而且还散发出一股淡雅却清远的幽香。
神农说:“这就是断肠草。”
冷雪澈喃喃的说:“我知道了。一见知君即断肠,这样邪恶的生灵,却有着天使一般纯洁的外表,真是不可思议。”
神农点着头:“无论什么事物,外表和内心都不见得是一致的。可惜世人在意的却偏偏是表象。好啦,不说这个,当我复生为神之后,立即带领众神铲除了人间所有的断肠草,并带回了一些种在南天宫,用来研究如何解除它的毒性。虽然过程非常艰难,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
冷雪澈心中的喜悦和激动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殷切的说:“陛下,您是庇护生灵的慈爱大神,请赐我解药去救我的朋友们。”
神农干脆的回答:“不可能。”
“什么?!”冷雪澈的心跌落谷底,惊讶的问。
神农平静的说:“你是学游泳的鱼,那你的朋友就应该是撒拉格西格尔吧?”
“是的。”冷雪澈叹了口气,说:“就因为我们是通辑犯,您就见死不救吗?”
神农笑着说:“这个理由还不够吗?中央天帝已经下了格杀令,别说帮助你们,就是我现在这样和你说话也是犯了天条呢。”
“明知是犯天条,您还是和我说话,所以这不是您不给解药的主要原因对吗?”冷雪澈听出了弦外之音。
神农点头称赞说:“你很聪明。我虽然没有权力,可是还不至于屈服于强权,就象格杀令到了我这儿,我只当它是一张废纸。你看,连我的兵士都不拿它当回事。”
冷雪澈回想刚才自己报出名字,的确没有一个士兵因为自己是通辑犯而动手,他们是为了撵走自己,顺带教训一下自己,由此可见神农所言不假。
“那陛下为何不肯下赐解药呢?”
“因为我没有。”神农的回答出人意料。
冷雪澈怔了一下,恳求说:“陛下可否把解药的配方告诉我呢?”
神农倒背着手走了几步,诚恳的说:“就是告诉你,你也未必能配齐。几百年前,以我的法力,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制成两颗解药。一颗被用来证实疗效,而另一颗则送给了一位小朋友。”
冷雪澈觉得有些头晕,用手扶了一下额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坚定的说:“请您告诉我,我一定要拿到解药,否则我的两个朋友就死定了。”
神农暗暗钦佩她的勇气。他从旁边一条苍翠的仙藤上摘下一粒鲜红的果实,递给冷雪澈,命令道:“吃了。”
冷雪澈毫不犹豫纳入口中,那果实虽小,却香甜多汁,吃下去只觉得唇齿留香,而身上的疲累也一扫而光。
神农说:“这是玲珑果。看你肩头的伤口,应该是被素女的宝剑所伤。素女的剑叫霜剑,剑身上有一种天然的霜毒。受伤的人伤口永远不会愈合。你的半边衣袖已经被血湿透了。这玲珑果专解霜毒。”
冷雪澈一心一意只想着解药的事,所以虽然觉得越来越虚弱,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她感激的说:“陛下仁慈之心如日月光照,让我深感温暖,我……我不知要怎么表达谢意。”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素女已经伤了你,为何又允许你上天了?她可是最忠于职守的。”
冷雪澈苦笑着说:“因为她输给我了,她的霜剑也碎了。”
“啊?”神农瞪大了眼睛,这个答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接受,他怀疑的说:“素女,居然败给了你?”
“是的,她败在乾坤剑法上。”
神农带着惊叹的心情,不住的打量着冷雪澈,半天才说:“伏羲把乾坤剑法传给你了吗?”
“是。”冷雪澈恭敬的回答。
神农感慨的说:“伏羲精晓天地阴阳变化之理,他把乾坤剑法传给你,一定有他的道理。好吧,我就告诉你制解药所需的药材,希望你能打破宿命,马到功成。这断肠草的毒性怪异至极,开始的时候是至阳,中毒的人会全身火热,如被火烧碳炙,会昏迷不醒;半日之后,至阳的毒性渐渐转弱,人会苏醒过来,体温也慢慢降低;到第四天,完全降至正常,不过一旦过了第四天,断肠草的毒性就会慢慢变成至阴,中毒的人会感到奇冷无比,如置身千年玄冰中,至第七日毒性达到至阴顶峰,人重新陷入昏迷,然后肝肠寸断而死。鉴于断肠草的毒性如此复杂多变,解毒的药物也要照顾到方方面面。其中有几种神药我这园子里有,我会拿给你,但是最主要的三样东西却要你自己去找了。第一种是能解百毒的冰莲,冰莲生在羽山。那地方你知道吗?”
冷雪澈说:“听说过。羽山在北极之阴,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山的南面是雁门,那里有一条神龙‘烛龙’,据说它有一千多里长,自从盘古开天辟地起就守在那了。它嘴里衔了一只蜡烛,用来代替日光,照耀北极的阴黯。最主要的是,偷息壤解救人间洪水灾难的大神鲧就被杀死在那里。”
神农有些哀伤的说:“说起来鲧是黄帝的亲孙儿,也是我的孙儿。当年黄帝得知息壤被偷,非常震怒,竟连亲情都不顾,下令要杀死鲧。王命难违,无奈之下,我请求派我的属下祝融去。杀死鲧的时候,我要祝融在鲧的身上放了一件宝物——冰珠,这样才使他精魂不散,保全了他的尸体。三年之后,鲧利用自己的精血和心魂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这就是他的儿子禹。他把所有神力都传给了禹,要他继续自己未完的事业——平息人间洪灾。后来黄帝听说鲧的尸体三年不腐,心中害怕,他怀疑是我从中捣鬼,所以另派了水神禺强,拿着宝刀吴刀剖开鲧的尸体,就在这时,从鲧的肚子里跳出一条虬龙,盘曲腾跃升上了天空,这就是禹。鲧被剖开的尸体就化成了一条黄龙,跳进羽山旁边的羽渊去了。而他身上的冰珠掉落在山崖上,由于日长天久沾染了鲧的浩然正气,竟然生根发芽长成了可解百毒的冰莲。黄帝知道后派人把冰莲生长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冰洞。洞里冰封雪裹,别说是普通人,就是神仙也抵御不了那里的寒气。冰莲只在**开花,摘下来后要放进玉盒中保存,而你要救两位朋友,必须摘下两朵冰莲,只是……”神农皱起了眉头。
“只是什么?”冷雪澈忙问。
神农叹息着说:“冰莲每两年开一次花,每次只开一朵,完全盛开后马上就会凋零。按我上次摘取的时间来推算,今晚正是冰莲开花之期,可是你不像我可以在那等候两年,摘两朵冰莲,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唉,人间有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一切只凭缘法,非你我之力可以改变了。”
冷雪澈只觉得心中又痛又酸,这么说极有可能自己只能救一个人。“上苍为什么非要如此残忍呢?”冷雪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