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1056~1121),北宋词人,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历官太学正、庐州教授、知溧水县等。少年时期个性比较疏散,但喜欢读书。宋神宗时,他写了一篇《汴都赋》,赞扬新法,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之作。格律谨严,语言曲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旧时词论称他为“词家之冠”。有《清真居士文集》,已佚,今存《片玉词》。
西河·金陵怀古
佳丽地①,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②对起。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③遥度天际。
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④。空余旧迹郁苍苍⑤,雾沉半垒。夜深月过女墙⑥来,伤心东望淮水⑦。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①佳丽地:即指金陵,今南京。谢朓《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②髻鬟:妇女发型,此喻指金陵群山。
③风樯:风帆。樯,桅杆。
④莫愁艇子曾系:莫愁,传为南朝歌女之名。乐府《莫愁乐》:“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城西。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石城在今湖北钟祥,地有莫愁湖。唐宋诗词中误以石城为石头城,石头城在南京,如此莫愁东移金陵,故今南京亦有莫愁湖。这三句说莫愁系艇的古树,如今还横倒在陡峭的山崖上。
⑤郁苍苍:指雾中山树浓郁青苍。曹植《赠白马王彪》诗:“山树郁苍苍。”
⑥女墙:城上矮墙。
⑦淮水:指秦淮河。
此词是周邦彦怀古名作,集中隐括了刘禹锡的两首怀古诗而成,一为《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一为《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融化前人诗句而浑然一体,不露痕迹,是清真词的最长处。本词起言“南朝盛事谁记”,即撇去史实不说。“山围”四句,写山川形胜,气象巍峨。第二片,仍写莫愁与淮水之景象,一片空旷,令人生哀。第三片,借斜阳、燕子,写出古今兴亡之感。三段非以时间为序,而是多重感受的组合,意象浑成,疏密相间,寓悲慨于空旷的境界之中,颇得词论家们赞赏。唐圭璋评曰:“全篇疏荡而悲壮,足以方驾东坡。”(《唐宋词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