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琴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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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布局

关横的刀是好刀,香离的剑却不是好剑。

这并不是指香离的剑本身有什么瑕疵,而在于他的剑上没有情感。

没有情感的意思并不是指无情,世人眼中的无情无非是冷漠,无非是残忍,但是这些本身也是情感的一部分。

而香离的剑以及他的剑意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空旷,无比的空旷。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好比一个凡人在对抗一个神明一样。

凡人是无法感受到神明的情感的。

但是神明难道没有情感?

当然不是。

他们只是把自己的情感藏在别人无法触及的地方。因为他们已经感受过太多的世间冷暖,他们的意识已经完全凌驾于情感之上,他们在操控情感,而不是被情感操控。

人是不可能完全操控情感的,至少关横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面对香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这个认识是错误的,香离无疑是一个人,可他无疑已经懂得将自己的情感完全隐藏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人空旷,他的剑空旷。

这样的剑的确不应该被称为好剑,应该被称为神剑。

所以无论关横的刀多诡异,无论有多少变化,他都没有办法破解香离的剑法。他刀式出手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那种压力。无论他怎么变化自己的招式,香离的剑都能够跟上自己的变化,甚至超越自己的变化。

他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实在像一个没有学武的孩子。

不过比起那些连香离的动作都捕捉不到的所谓武林人士,关横实在已经不一般了。

他至少能够看到那柄剑一点一点接近自己的心脏,感受到清冷的剑锋破开皮肉的痛楚。

他能看见这一切,只是他无法阻止罢了。

关横死了,死在了香离的剑下!

在古城里面的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点,他们清楚的看到关横在香离的面前倒了下去,他们从来都相信自己看到的,何况看到的事情分明也做不了假。

许许多多的江湖人在赶往武当的路上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中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反应。

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感觉失落,当他们壮志雄心在阎罗殿的欺压下无法施展之时,这个叫段香离的人给了他们希望。可是同样是这个叫段香离的人,却杀了万人景仰的震海一刀——关横,而原因则是淫辱关横的妻子并且痛下杀手。

这些年轻人刚刚步入江湖就遭遇了这样的变故。就好像现在的年轻人看着自己崇敬的偶像坠落神坛,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他们又能怎么办?变脸去和别人一样指责自己的偶像,还是义无反顾的支持他?这些江湖里的年轻人不知道,他们只是把自己困在了一个道德逻辑中,不能自拔。可他们却并没有想过,事实上他们的感受如何?香离并不在乎。

香离没必要在乎这些年轻人,因为他的目的在那些老练的江湖人。

这些老练的江湖人得知消息以后无疑是开心的。

这些人混迹江湖多年,在武林中也多少有些名望。可是在阎罗殿威压之下,他们的名望和尊严荡然无存。香离替他们铲除了阎罗殿,他们心里自然快意,可是这份快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曾经拥有的名望并没有随着阎罗殿的消失而重新回到他们身上。那些尊严,那些荣誉都被段香离这三个字承载了,那些本应该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所以当他们得知这个叫段香离的人杀了关横以后,他们是无比开心的,因为他们终于有了能够夺回名望的机会。

“老鼠们一旦蠢蠢欲动起来,就会不择手段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说话的人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很华贵。车骨通透如雪,宛若冰晶,在阳光之下隐隐散发出飘渺的云气。车身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纱帐,伴随着那虚无的云气上下起落,让整辆车看起来就仿佛在云中漫步一般。然而原本应该很有仙气的一架车上,驾车的却是一位穿着漆黑破烂长袍,斗篷遮面的人。这人佝偻着身子,像一个落魄的乞丐,又像一个暮年的老者。

“少主真的相信段香离杀了关横?”

“你在质疑我的安排?”

“属下不敢!”

“关横有多么爱自己的妻子,你是知道的!”

白色的纱帐被风吹开,车内坐着一个白衣端庄的少年人。正是这个少年人在和那佝偻身子的车夫说话,只是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像一个少年,反而像涉足世事多年的老江湖。

“为了那个女人,他可以杀死自己的手足兄弟。”

佝偻身子的车夫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段香离是不是他的兄弟?”

“不是!”

“那关横有什么理由不杀他?”

“没有!”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进入了我的圈套,只能被我左右。”

少年人的嘴唇微微一动,那些话语吐露出来,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这个少年人是谁?

为什么会这么恨香离?

没有人知道。

拉着马车的马是上好的骏马,而且只有一匹。

但是这一批马却已经足够让这马车腾云驾雾般飞驰起来。

然而飞驰不久,前方就出现了岔路,那黑袍的车夫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少主,我们走哪一条路?”

少年人道:“不着急去武当,我们从崆峒绕一圈。”

“公子是要去找一剑工长?”

少年人摇了摇头,沉思了半晌没有说话,然后缓缓道:“那个废物还不值得我去找他。”

“那公子的意思是?”

“只是好久没有看崆峒派后山的桃花了,想去看一看而已。”

“公子所思高妙,是属下多虑了。”

“不怪你,你和姓沈的有过节,不愿见他我是知道的。”

“谢公子体恤。”

“没什么体恤不体恤,你们帮氏族做事,不用来猜我的心思。你知道的,我最讨厌的就是猜透我心思的人。”

少年的语气越发变的凶恶,甚至拉车的那匹马的眼神中都不由的露出了恐惧,脚步凌乱了起来。

“属下知错。”

黑袍人一抽马鞭,那骏马感受到了马鞭所带来的痛处,又安稳了下来。

有的时候,痛苦往往能让人冷静,就算是马也不例外。

“我要休息一下,没到崆峒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来打扰我。”

“是!”

伴随着这一声沙哑而低沉的回答,马车朝着一条岔路飞快的奔去。

而此刻在武当山后一处极其隐秘的洞**,四个老人正拼命的喘息着,他们的面前正是那条白色的龙。

那手拿残网的老妇人满面愁容:“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就是不肯听话。”

红衣老人缓了缓:“想必是从那人的手里逃出来的,惊恐惯了,一时缓不过来。”

破烂衣服的寿星道:“他缓不过来不要紧,我们几个老骨头可受苦了。”

雪白胡须的老人笑道:“当年若不是我们四个闯祸,他也不会落在那人手里,这是我们欠梦然的,没得抱怨。”

那条白龙此刻也喘息着,他警惕的看着眼前四个老人,龙须扬起,露出尖锐的獠牙。

老妇人叹了口气:“也不算抱怨,只是不该被那臭小子弄破了我的网。”

雪白胡须的老人听到这句话,忽然沉默了。

那红衣老人追问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少年的来历?”

破烂衣服的寿星道:“能一剑破了老婆子的网,绝对不是什么普通江湖人。”

这四个老人正在迟疑着,那白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狂暴了起来,像是要主动发起攻击。

红衣老人眼见如此,双手上幻化出红色的火焰,那火焰由强大无比的内力凝结而成,就连和他一行的另外三位老者也都下意识的闪开了步伐。

雪白胡须的老人道:“等等,你这招下去,这孩子就没命了。”

红衣老人道:“我知道你心善,可是让他再跑去人世,南山的存在就隐藏不住。”

红衣老人说话时正要动手,却见一道寒光不知从何处而来,随后就是墨白二色一晃,那条白龙已然昏睡了过去。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却看香离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是你?”四人异口同声道。

“四位前辈,可否借你们的银鳞蚕丝一用?”

香离面带焦急,那四位老人再定睛一看,只见香离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手持大刀的壮汉,只是这壮汉已然昏迷不醒,而且胸口处还有未干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