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张天亮抬头对着黑暗中的舒丽剪影说:“开灯吧,我都看不见你了。”
舒丽却说:“等会儿再开灯吧,这样不是挺好吗?”
张天亮以为她在提醒自己时间不早了,就说:“今天也够累的。我先告辞了。以后你来深圳时我好好报答你。”
可舒丽又说:“再说会儿话吧,你看我们都没说过什么话。”
舒丽心里希望跟他接近,肉体上的接近。她并没有明确地希望和他拥抱或接吻或做爱的念头,但觉得肉体上接近了才能真正继续开始沟通。她希望不开灯和留他再待一会儿的暗示能够让他明白了,可张天亮好像决心不明白似的。是不是他这时正在想着他远方的妻子?
张天亮现在实际上在琢磨舒丽。不开灯和留他明显是暗示,可他不敢接受这个暗示。面前是个刚刚无偿帮了他大忙的女孩子,他觉得至少不应该在今晚造次。但是他明天就要走了。他何尝不想跟她接近,他刚才对她琢磨了半天,正希望通过身体上的接近来揭晓她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现在在黑暗中,两个人都僵硬着肢体。虽然很像在书信来往中那样看不见对方,但总不是一回事。
张天亮拿出一支烟,他并不常抽烟,他是想借这支烟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舒丽上前替他点了火,张天亮的手自然地搭在了舒丽的手上。张天亮希望暗示得到进一步的证实,希望她的手不要挪开。但舒丽的手却挪开了,把打火机放在了窗台上。张天亮正在准备再一次提出要告辞的时候,他的嘴唇被另两片热乎乎的嘴唇猛地贴住,一具热乎乎的胴体软软靠了过来,被张天亮的臂膀接住。他们只吻了短短的几秒钟,之后身体靠在一起好像两个极度疲惫不堪的人互相支撑着。他们的身体一起靠在窗边的墙上。
过了几分钟,也许十几二十分钟。那段时间里他们同时觉得像是一下子说了很多话似的,但其实他们一言未发。但第一天晚上吃饭时感到的不安全感现在消失了。看来有隔阂和没有隔阂都能给人安全感,只是在隔阂不多不少的时候才倍觉尴尬。
张天亮又低下头,给了舒丽一个更深更长时间的吻。然后他们彻底放弃了谈话的企图,倒在那张宿舍的单人床上。
舒丽虽然留张天亮住下,但张天亮还是坚持要回酒店,因为第二天一早要直接去机场买机票。他没有邀请舒丽跟他一起回酒店。当然即使邀请了,她也一定不会去的。他们就这样奇怪地告别了。第二天早晨张天亮赶的是早班飞机,也没来得及給舒丽打电话道别。
回到深圳,他们开始经常通电话,甚至感到相互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张天亮觉得自己算是有了***了。虽然从前书信中了解她很久了,在乌鲁木齐也一起待了几天,但这件事情好像也再不会发生一样。因为以后他们在电话中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直到有一天周末在一次通话上,舒丽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再来乌鲁木齐?”
张天亮其实再也没有理由去新疆了,外贸公司的老总在一次例行早会上提到他浪费了公司的市场经费。但他想都没想地说:“很快..”然后赶快补充道,“也许就下周末。”
第二次去乌鲁木齐,张天亮用的是自己的周末的时间。他跟相熟的服装外贸公司的行政总监请了星期四下午和下星期二上午长假,跟老婆说是去出差。由于用的是自己的钱,而钱又是老婆何山桂管的,他就于某一天谎称被偷了个皮夹子。皮夹子里有一月工资加讲奖金四千多块钱,于是他就有了这次西部之旅的来回机票钱。
然后,他就給远在乌鲁木齐市的舒丽打电话:“我星期五早上到,我..可以住你那里么?”
“当然可以,”舒丽以一个新疆女孩的大气回答中没有任何犹豫,然后还加了一句,“快来吧,我想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