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走得这么近,姜茂俊将高君凝挡在身前,以防她有什么诡招,方才那一幕令他心底惧怕几分,可他需要高君凝帮他逃脱,却不能真的杀了高君凝,可如果被逼到绝地,他也只有鱼死网破!
“不要再过来,再过来,我真的杀了她。”姜茂俊掐着女子的脖子,剑锋横在脖子下,又对皇甫衍说道,“皇甫衍,你真想看着你的皇后死么,不想的话,把冥解忧这个疯子拉回去。”
“冥解忧,你做什么,快回来!”皇甫衍见姜茂俊要动手,急喊道。
解忧笑笑道,“是啊,我疯了,当我疯了吧,姜公子,你应该挟持我的,只有我,才能帮你真正逃出去,我可以告诉你,皇上真正在乎的人,是我,高君凝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所以,你相信我,你真的挟持错了人,现在换,还来得及。”
她几乎已经逼近到姜茂俊面前,伸手,能触到他的剑柄。
“换人?”姜茂俊在她身上划过一瞬,当即决定,“好啊,你束手就擒,我将这皇后送出去。”
“姜大公子的为人,方才我也算见着了,我一旦束手就擒,你当真会把皇后送出去?”解忧讨价还价,“除非,我过去,你同时放了皇后。”
姜茂俊盯着她。
“好,你过来,我放她。”
剑锋,移离了些。
解忧走近一步,四周无异,姜茂俊的剑放开了大半。
见她缓缓又逼近一步,姜茂俊一手抓着高君凝肩膀,将高君凝往前移动一点点,而另一手持剑,指着她。
解忧凝了凝气息,他的剑只要移开了高君凝身边就好,那样,她才能……
机会几乎是稍纵即逝,解忧快速向前,死死握住姜茂俊的剑柄,用尽最大的力气将他往后推,高君凝脱离他的掌控,茫然无措。
而解忧力气终究不敌一个男子,只见他右手稍稍反转,左手拿到剑,一道锋利的剑刃便从她手臂直接划下,解忧痛得松开了他的手。
见此状况,一群侍卫瞧准时机便拥着上前,十几个黑衣人拼死抵挡,皇甫衍更是破开黑衣人一道口子,便要进去救人。
咬牙忍着痛,解忧又上前迅速抓住姜茂俊手中之剑的手柄,死也不放开,姜茂俊挣脱她不得,一番僵持一下,用尽了力气,哪知姜茂俊为甩开她一挥动,一松手,解忧整个人连带手中的那把剑,直朝一个方向扑去。
很不巧。
那个方位方好有一个人。
更不巧,这人对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没有应变能力。
于是,形成了这么一幕——
冥解忧夺过姜茂俊的手中的剑,刺中了当朝皇后。
解忧整个人愣在了当场,手指颤抖,直到有人狠狠的撞开她,抱住那快要倒地的女子,一边急喊,“凝儿,凝儿……”
剑,还刺在女子肚腹上。
那女子娇嫣一声,“阿衍,好痛,我好怕……”
他轻按住她的伤口,查看她的伤势,更慌乱,“凝儿,我会救你的,不怕,不怕。”
说着,他便抱起女子,欲往山上而去。
解忧茫然一瞬,见他要走,她忽然上前紧张的拉住他胳膊,嗫嚅着声音,“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说,“冥解忧,朕真不希望在这看到你。”
解忧紧紧拉着他,手指颤抖着,又道谦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真的不是……我没看到她……我不知道……我……”
他只有两个字,“放手。”
看着他怀中抱着快息息一嫣的女子,解忧知道再解释也没用了,手,似带着铅重般,要一根根的从他衣衫上拔离,瞧,她心里是不愿放开的,连放开都这么艰难。
可是他,比她决然多了。
不待她一根根将手指拿下,他已快速跃过她身边,这么狠心的,丢下她。
解忧身子轻晃,有点不稳。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
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救人,只是不想让他放走姜家的人,不想他再划破自己另一条胳膊,那样对他不好。
她不知道她后面会有谁,明明他已经进来,那女子应该趁乱往他那边走才对,她不知道那女子怎么会在她身后,明明,那女子,可以有机会躲的。
可是她的解释,没人听。
解忧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被擒,侍卫正在清理其他尸体,至于姜茂俊,胸前也不知被谁射了一箭,如若她再看清晰点,他的眉心,一根银针。
人少了,大部分跟随着着急的皇帝而离开。
留守清理的喻憷见她还站在这里,走过去道,“公主,您……不打算处理伤口?”
解忧抬了抬左手,这才发觉。
方才整条手臂被姜茂俊划了一剑,如今,一条手臂都是鲜血斑驳,连带手,也是满满的血迹。
更象征,她方才提剑,杀了人。
“公主,属下着人送您回景云台。”
一盆又一盆的鲜血打出去,宫婢进进出出,景云台的气氛,很凝重。
外房站了许多人,解忧则在外房坐着,随行的太医不多,刚好都被叫进去为皇后看伤,至于她的伤,琉璃蝶兰一边忍痛,一边给她上药。
两个婢子见到血迹,没有晕吐就已经很不错,何况对剑伤上药又粗手粗脚的,药没有好的,总没有太医那般灵活,琉璃哽咽着,“公主,您若是疼,叫出声来,奴婢也觉得好受些。”
疼?
琉璃不说,她都快忘了疼。
就算她真的疼,叫给谁听?
曾经受毓嫔鞭子的时候,她疼,她一遍遍喊着衍儿,受皇甫劦一剑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疼得要死了,她还是深深的念着衍儿,在蔺府解毒的时候,她疼得死去活来,她念念不忘唤着阿兮。
可是,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疼,可是,她喊不出来。
因为在内房中,有另一个人女子喊着,阿衍,我疼。
那个少年在床榻边守着,说,不怕,我陪着你。
他在那女子面前,居然也用‘我’,没有用那么象征着权利的‘朕’字,原来,他的柔情,可以分给任何一个人,她兴许只是其中一个。
疼。
她很疼,心疼,疼得她说不出话。
因为那个少年还说,冥解忧,若凝儿有事,朕绝不会饶了你。
听里头传出声来,皇后已度过危险期,房中人便又散了一半,再守候几个时辰,又少了一半,零零碎碎的,只剩几个。
直到最后,只留得她一人在外守着。
后来喻憷进去禀告,山中火势已灭。
然后,里头又传来了声音,似是高良姜的音,“皇上,皇后既然已无碍,还请皇上前去歇息,明日还需升坛献礼,皇上万不可劳累了身体,这解忧公主明日也得升坛亚献,不如皇上也让公主去歇息,这人多混乱,解忧公主也并不是故意……”
“亚献,她也配?”冷冷的一声,又留了几个字,“换人,让昭平公主去。”
她是罪魁祸首,皇后不醒,她也不能走。
她很有自知之明,琉璃替她绑好伤后,很自动的跪着,她伤了人,是她的错,应该要求得原谅的。
琉璃蝶兰只能陪她一道跪着。
不知道跪了多久,解忧膝盖有些麻,有些困,眼皮子一低,忽见一道紫色衣袍在自己眼前一晃,她立马来了精神,跪的更直了些。
紫衣人影招了手,身后的跪着的两个婢子自动离去。
“知道错了么?”他问。
她答,“知道。”
“哪儿错了?”
“我不该伤了皇后,你心爱的女人。”她抬头,看着他,“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她不应该站在我身后,那一剑过去,她其实可以躲。”
“强词夺理,你伤了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他蹲了下来,直直的看着她,旋即,拿出东西,叮当一声落在她眼前,“从凝儿胸前拔出来的,这银针封了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你别跟我你不认识这个东西,冥解忧,你当真那么想做皇后,当真想要凝儿死么?”
地上,一枚雪亮的银针。
解忧认得,因为她有危险的时候,这莫名其妙的银针总会帮她解围,在焦堰想要杀她的时候,在虎荫镇那三十多个杀手要杀她的时候,今夜,那些黑衣人要杀她的时候,姜茂俊要杀她的时候,都出现过。
至于为什么会在高君凝身上。
她不知道。
兴许是那暗中人手法不知怎的差劲了些,或许,这枚银针是想射向姜茂俊,不巧被高君凝挡了去,总之,可能性很多种。
只是,他居然这般想她。
她冷笑了道,“皇上的后位,唯有高君凝一人,皇上请放一百个心,若是觉得不够,那放一百二十个,对那后位,我冥解忧不会痴心妄想,着实也不感兴趣。”
听到这番话,他看着她,“我到底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冥解忧伤了人,是我的错,听凭皇上处置。”
他说道,“无论我怎样处置你,你也不会服的,因为你从小到大的性子,我摸得透彻,你不认为你是错的,你决计不会屈服,就如你现在对我,满脸据傲,不可一世。”
“我没有。”
“你有。”他靠近她几分,“你跪这儿,不也是因为你拧倔的脾气么,你现下就像全身充满火药味一样,就是在跟我顶嘴,跟我傲气,你可知道,除了你,没人敢对我这么做。”
她反驳,“我没有。”
见她胳膊处衣衫破烂,缠满了纱布,中央仍可见血迹斑斓,他忽然放软了声音,手抚上她胳膊,“伤还疼么?”
她微微缩了缩,避开他,“不疼。”
“方才有些话,我是说得重了些,可你伤的人是皇后,我得给凝儿几分面子,也得给高家几分面子,若是我一贯护着你,高家人对你决不会罢休。”他又看着她,“解忧,你只会闯祸,从来不知道收拾。”
解忧紧咬着唇,一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总在她快要对他放弃的时候,总在她觉得他一点都不好的时候,总在她下定决定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总在她对他真的失望彻底的时候,他又给她满满的希望。
他知不知道,她心那么小,装的只有一个他。
他知不知道,每次都是这样,先给她苦的,再给甜的安慰她,她也会厌倦的,她也会怀疑的,甚至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哪句真,哪句假,君王不可信。
他知不知道,心只有一颗,每伤一次就碎一次,若是哪天,碎的再也补不回来了怎么办。
他知不知道,她累,累得不想像别人一样去揣摩他的心思,揣摩他的心机。
他知不知道,她这个人尤其简单,简单到任何人都可以不信,他说什么她都信。
可是,她突然之间,对他的每句话,却无法再容易去相信。
她分不清了,他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在骗她,用得着的时候,他轻言诱哄,令她开心得上天,不用了,可以说狠话狠狠踢开,从来不在乎她的心情感受。
或许,从头到尾,只是利用,没有过爱。
如若他这算是对她的爱,那她真的不懂,不懂他的爱是什么,伤害她,然后又告诉她,伤害你是为你好?
到头来,她还要跟他说声谢谢是不是?
“解忧,下次遇到这样危险的事,我不希望你冲在前头,不要那么鲁莽,不要那么冲动,我会担心,知道么?”他扶着她肩甲。
她稍稍避开他的手,凉了声音,“皇上的话,解忧谨记,下次……不会有下次了。”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还在跟他傲气,可对一个女子迁就久了,哄了太多次却仍是无用时,次次是他先心软妥协,他也会厌倦,他也会想,他到底有征服过这个脾气绝傲的女子么?
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般,从来也不会有人与他这么说话。
他给了她这么多纵容的机会,还不够么?
他只是想磨磨她的脾气,能让她屈服,却不想,两人之间的矛盾,越生硬。
“好了,你先回去歇息,明日亚献之事已经交予了昭平,随意你睡到何时,臂上的伤,好生养着。”
他起身,再度要进入内房。
解忧却问,“皇上,你提议让我来翟山封禅,只是为今夜这场戏,是不是?”
没有什么事能将一个皇帝引入深夜林子。
除非这事见不得人。
所以,有人想到了她,利用那些不知真假的谣言,想捏造些东西。
皇帝与她私会,是见不得人的吧。
而他的提议,正好给了人捏造的机会。
他,是知道姜家要反的,早已准备万全,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所以,让她随行来了,来了后,又千叮呤万嘱咐,让她别乱跑。
这好比说,他把她带入一个危险的地方,然后又好心的告诉她,不要乱跑,要小心。
他让她来翟山,她来了,为了他这位子正正当当,她这琅琊公主愿意告诉天下所有人,皇甫家的皇位的确是从她冥家禅位,没有所谓的阴谋,他要她做什么,她可以做。
可是她不喜欢的,是他瞒着她。
如若他告诉她姜家要反,告诉她他带她来翟山,需要利用她,还有些其他目的,其实她可以接受,且不会有任何怨言,只要他说,甚至,她也能做得更好,绝不会因那封信下山去与他相见,兴许,那一连串也就不会发生了。
她怨恨的,是被自己爱的人,被当做玩偶一样利用。
他回头,说,“那夜,我本想向你说此事,可是,是你自己不要我再解释,是你说不想懂这些阴谋诡计,是你说,哪怕帮到我一点,也觉得值,我便没有说下去,解忧,我以为今夜这事,你是明白的。”
“是吗?”解忧苦笑,“好像是说过,看来,是我错了。”
又自作自受,是吧。
真是活该受罪。
说着不想卷入,不想懂,说着帮他半点也是好,可一旦被卷入,真的被当了棋子,心里总那么不平衡,有怨言。
既想着能帮他一点是好,心里却又抗拒他真的把她当棋子。
到底,她看不开,也无法释怀。
真真是个矛盾的人。
矛盾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极是恰当。
次日,解忧果然又一觉睡到午时,许是昨夜太累了些,一起床,不见琉璃蝶兰,见莫若回来坐在房中,坐上摆了午膳,他盯着发了一会儿呆,见她一醒,又淡淡扫了她一眼。
他脸色,似乎不好。
解忧想想也是,若是她被人迷晕了,昨夜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她怕是会没他那么冷静,她无法猜透他的神情,到底是生气,是温怒,还是表现得隐忍,还是面无表情冷静得像冰雕?
他以前,也该应该是个有笑容的人。
好像,她也不是那么了解她这夫君。
解忧先开了口,清润了一下嗓音,“侯爷,我要更衣,你可否……先出去?”
他悠然般倒了杯茶,品了品,没那出去的打算,因为他还说,“公主是我妻子,我有何看不得的地方么?”
解忧一听,顿时感受了一下有人与自己抬杠是一种什么感觉。
尤其,她居然还没理由反驳。
没办法,解忧随手抓起衣裳,躲到轻纱后头,快速的换了衣衫,期间,莫若只往那边看了一眼,便再也没递过眼神。
换衣出来后,莫若凝声道,“公主难道不想解释一下,您手臂上的伤?”
解忧碰了碰左臂,坐在他对面,也是直截了当,“侯爷是在审问我?”
“不敢。”莫若又品了口茶,“只是今日外头乱得很,囚了一大堆的人,好奇心一重,我便去打听了一下,原是姜家谋逆,刺杀皇上,甚至听说,昨夜,皇上与公主私会,公主还放言要杀皇后,坐那后位,我在想,这样的谣言,我到底该信还是不信?”
“是真的。”解忧直白道,“又如何?”
“不如何,皇上与公主做什么,我无可奈何。”他无所谓,又说,“昨日公主刺了皇后一剑,皇上本该重罚公主,但念在皇后求情,公主也受了伤的份上,皇上只罚了公主一年俸禄,高家也不再追究此事。”
“挺好,杀了皇后一剑,居然还罚得如此轻。”解忧僵笑了一下,显得轻松,不再说话,拿起案桌上饭食吞咽了几口,觉得这饭食比公主府的难吃多了,艰难咽了下去。
莫若动了动饭菜,吃了几口。
两人一阵沉默,莫若忽听见外头有些吵,隐约听见琉璃蝶兰的声音,好像与什么人在闹,解忧皱了眉,正待要起身,只见一个人影飞速的进来,扑向她。
“公主,公主,求求您,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公主,您救救奴婢……”
蝶兰哭的梨花带雨。
解忧不忍,抚了抚蝶兰颤抖的身子,“好端端的,谁让你死了?”
“是皇上。”蝶兰死死抓紧她衣衫,“公主,奴婢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解忧眼皮一跳,预感大事不好,忙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蝶兰急着解释道,“因为一封信,就是昨日给公主的那封信,那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小兴子给奴婢的,奴婢认得小兴子,奴婢以为那信是皇上给公主的,所以,奴婢才会将信交给公主,奴婢不知道这信是假的,更不知道小兴子是姜家的人,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昨夜让公主差点遇险,可是,奴婢真的不想死,听说,那小兴子已经被皇上杀了,公主,您救救奴婢,冯公公已经带人过来抓奴婢了,公主,求您不要让人把奴婢带走,公主,奴婢求您……”
解忧心中一虑,谋逆本身便是大罪,何况又是姜家如此大的家族,但凡扯上一点关系的,一条条牵扯下去,不知道会剥去朝堂多少层皮,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该死。
蝶兰是无辜的,不过是经手了一封假信。
解忧郑重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旋即,她又看向莫若,“侯爷,我求你护住蝶兰,谁来了,都不准带走她。”
莫若沉眉看了她几许,有些疑虑,又看蝶兰,最终点了头,“好。”
日头高升,季夏的阳光,犹是刺痛。
解忧在他房外跪着,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小太监却传了半天的话也不见出来,不知道小太监想刁难她,还是他想刁难她,不得已,她只有用这种方法。
似乎,这回宫几个月来,她动不动都要下跪,如今只觉得,反正对下跪这事已经麻木了。
皇帝不都喜欢别人跪下给他俯首称臣么。
那么,她跪,她臣服他。
半个时辰之后,小太监终于过来传话让她进去。
不用说外面跪完了,里头还得跪,她恳切道,“皇上,我求你饶了蝶兰。”
她知道,只有求他才是最管用的。
他能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他看着折子,连头不抬,“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只为这个?”
“是。”
他又看了另一张折子,“那你回去吧,不必求了。”
她还是跪着,“皇上想要我怎样?”
缓缓移开那折子,他低了眸子,终于看向她,“一个侍婢,值得你如此,冥解忧,是该说你同情心泛滥得用不完?”
她依旧低声下气,“蝶兰是我的人,还是当初皇上您指给我的,这次她只是递了一封信,并未有大错,皇上能否饶了她?”
“正因她是我给你的人,却连这点都做不好,不是更该死。”他敛了眸子,凝了音道,“若非她给你递假信,你昨夜怎会犯险。”
“若是皇上这样想,我也有罪,不该相信那封信,恳请皇上下旨,将我与蝶兰一并赐死。”她头更低。
折子重放在案桌上,他清凉的扫了她一眼,声音也是微凉,“冥解忧,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能为琉璃回宫,能为蝶兰求情,却唯独,不肯因我做点什么,如今我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你都不满你都不服是么?”
她低首,“只要皇上放过蝶兰,皇上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他忽然挑了眉,嗓音轻如,“真的?我说什么你都做?”
解忧心弦紧绷了一下。
不知怎的,脑中忽然想了万种可能。
他准是故意的。
故意要杀蝶兰,让她不得不在他面前求情,他便顺势开出条件,且她还不能不接受。
她一度咬了牙,“是。”
他瞄了她一眼,从案桌边出来,走到另一头放了午膳的案桌边,坐下,随即又对她缓声道,“用膳了么?若是没有,过来和我一起用。”
她呆愣了愣。
啊?
就这个要求?
解忧连忙起身,唯唯诺诺走了过去,方才只顾着蝶兰性命,没吃得上什么,看着这一桌子彩色,现下她也有点饿。
他夹了些青菜放她面前的碟子里,“你有伤在身,该吃些清淡的,还有这个,这个……”
于是,她面前的碟子里满满的,都是青菜豆腐。
他顺带还给她舀了一碗补汤。
她瞧着这架势不对,这菜不会有毒吧,提防着他的眼色,小心翼翼夹了块豆腐,咽了下去,发觉味道还不错。
她舀了舀补汤,趁自己还有些胆大,又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是不是这次封禅大典花费太多,你国库没钱了?”
不然,她也想不明白,他怎也吃起青菜豆腐来了。
难道,要节俭粮食?
他却不理她这话,只淡了声,“怎么样,是不是比莫若做的好吃些?”
她正拿勺子在喝汤,听到他这句,不知怎的没忍住,快要咽下喉的补汤硬是给吐回来了碗里。
他连莫若给她下厨都知道?
不过眼下她是不能佛他意的,还要等他赦免蝶兰呢,她旋即连忙郑重的点头,“嗯,好吃。”
他丢了块帕子过来,示意她擦擦嘴角的汤渍。
“皇上。”擦完嘴,她忐忑着心思,小心谨慎的问道,“你是不是……不罚蝶兰了?”
“不罚,我还要赏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赏?”
“因为……”他重新盛了一碗汤,才继续道,“若非她,你怎肯陪我用膳,你我也难得一起吃顿饭,自然要赏。”
解忧看着他,觉得他赏罚真是不分明,一会儿因假信让别人心惊胆战的,一会儿因一顿饭还要赏。
帝王果真,喜怒无常,真假难辨。
她立即又道,“既然皇上不再罚蝶兰,那我先行告退了。”
既然问题解决,她还是赶紧溜吧。
免得等会儿又有灾难。
她如今可摸不准他的喜怒。
“汤还没喝完,你想走?”求完了恩典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他手中盛汤的碗碟郑重放她面前,继而又道,“坐下。”
果然,他又不悦了。
见她犹豫不动,他再补上一句,“你可以走,等会儿我便下旨罚蝶兰。”
听到这句,她死死咬了牙,心内腹诽了他百遍,却又不得不非常利索规矩的再次坐下。
对他,犹有警惕。
她想了想,他方才说那话有些不对劲,更是酝酿着开口,谨慎道,“皇上,你不是已经下了旨要抓蝶兰么?”
怎么,又下旨要罚?
他扫了她一白眼,“冥解忧,就你这脑袋,哪天被别人骗得卖了,我也相信。”
解忧暗地切了一声,说话就说话,干嘛损她。
她冥解忧又是有那般精明算计,聪明能干,她早就能想好万全的法子救蝶兰,用得着在这里受他气,明明心不甘情不愿,还要委曲求全的求他?
所以,除了求他,她真没其他本事。
他又说,“我是下旨清查姜家余党,可没说要抓蝶兰,既然你这么在意她,自己跑来求情,抖出这个事情,那我真该考虑考虑要拿她怎么办了。”
解忧哑然。
怎的,又是她拿石头砸自己?
可是蝶兰哭的那般心碎,她以为蝶兰是真的要被抓走……
蝶兰是他的人。
他自己方才也抖出了这么个事情。
自己平白无故又悲情苦状的跪了这么久,居然什么事都没有,昨日出丑出的还不够,今日她又闹笑话,又出丑了,尤其,还要又在他面前。
她心里真不怎舒畅。
回头得好好说说蝶兰,不要听到一点风声就觉得自己要死了,好歹也是她冥解忧的婢子,不问过她冥解忧,谁敢让她死。
即便是他也不行!
陪他吃完饭,他又要她陪他看奏折,还给他磨墨,没茶了还得给他递茶。
期间,她再没说过一句话,默默承受。
解忧本是极度不愿,昨夜的事,她不曾释怀,今日却又被他逼得如此低身下气的屈服于他,要不是因为蝶兰的小命,她才懒得理他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