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长街,夜。
因不日册后大典,帝都三更之后(三更23:00-1:00)宵禁戒严,不得有半点差错。
送高君凝回府之后,皇甫衍并未急着回宫,反倒在这无人大街直走,勾弋见主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不打扰,只是终究还是有些觉得今日有些荒唐,若是让伊赫喻憷知道主子带着未来皇后竟去那种赌坊,不知道又要磨多少吐沫星子。
晋国虽不禁赌,可却也还有一定条件限制,尤其是对朝堂官员,平民百姓只要不伤及身家性命,不拿人妻人女做抵债,不犯法,赌一赌倒没什么,无伤大雅,可若是朝中官员聚众而赌,就有伤风雅,何况若是有人知道皇帝带着未来皇后去赌,不知他人该做何想。
勾弋如此想着,却见前方一辆马车从拐角悠悠出来,往宫门方向走,特别的马车总有些特别的标识,勾弋一眼能认出。
勾弋唤了声,“主子,前方是解忧公主的马车。”
皇甫衍终于抬了头,见着前方马车,只道,“昭平公主府的生宴不是早已结束,这个时候,宫门都快要关闭了,她怎会到现在才回宫?”
“属下前去查探。”说完,勾弋便往马车出来的拐角方向追去。
马车被宫门侍卫拦下,车内人递了令牌,侍卫一看这才放行入宫。
皇甫衍静静站着,看那马车直至入宫门而消失不见,勾弋不久后回来,禀告道,“主子,属下跟去数米,发现另一辆马车,是蔺府的。”
皇甫衍冷冷的念了一个名字,“蔺之儒。”
她此次出宫,身边本该有些侍卫跟着的,可此刻只她一辆马车,不见旁人,可见侍卫被她甩开了。
她竟与蔺之儒在这深更半夜,私下见面!
长乐宫。
“琉璃,公主怎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琉璃不停换着水,擦拭着解忧身上的热汗,静怡在一旁着急了问,本该公主是在昭平公主府吃宴,可她却只见蝶兰事前回来,不见公主琉璃,好不容易半夜把人盼回来,公主却是发着一身热汗,琉璃看似倒也不担心。
“静怡姑姑,暂时别问了,先去烧些热水,等公主醒来好沐浴除汗。”琉璃吩咐,想起什么,又道,“静怡姑姑,这件事,别说出去,对蝶兰也是,只说公主生了病便是。”
“公主这样子,只是生病?”静怡不信。
琉璃宽慰了心,又透露一点道,“不是生病,是病快好了。”
静怡更加不明白,“公主何时生过病?怎会说病好了?”
琉璃道,“静怡姑姑,公主是信您的,可您都快是皇上身边的执事姑姑了,有些事,还是别问了吧。”
公主,不想让皇上知道这事。
静怡不再多问,叹了息,“你好生照顾公主,我去烧些热水来。”
泡在热水里,解忧感觉好受了些,身子却还是有些软软的,吃不上力气。
房中内只有琉璃一人,琉璃边伺候她边哽咽道,“公主,这么大事,你怎不告诉奴婢,若是公主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怎么办?”
“我没事的。”解忧虚弱了力气。
琉璃气道,“怎说没事,在蔺府,奴婢听您都喊了两个时辰的疼了,两个时辰,奴婢听着,都觉得痛,都是以前奴婢不小心,若是早发觉,定不让公主受这苦。”
解忧无力笑笑,“傻姐姐,我不是没事了。”
“是,公主总能好起来的,这事,还要谢蔺大夫医术高明,说起来,蔺大夫都救了公主两次,以后,奴婢定要好生谢谢蔺大夫。”
解忧也点了点头。
是的,蔺哥哥想了无数办法,上次她抹脖子在马车内见到蔺哥哥,他为她探过脉,便知若再不解毒,她便熬不过三个月,再也无药可救,花了两月时间,才不得已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将她身上的夺魂香彻底清除干净,只是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配置过程样样精细,少半点儿,差半点儿,都会令人瞬间毒发丧命,天下,怕是只有蔺哥哥的医术,才敢冒这种险。
蔺哥哥在赌,她也在赌。
喝下那晚毒药,过程有些痛苦了些,下毒不容易,解毒更不容易,全身像被抽去了一层血肉一样,疼的时候她甚至想如果那样死了,她不怪蔺哥哥,也不怪任何人,当她疼得昏过去时,所有人差点以为她真要去了。
现下整个身体都是酸痛的,丝毫没有力气。
解忧又浅浅睡了过去。
垂下的纱帘,随风簌簌而动。
琉璃见公主睡了,想着水快凉了些,得给公主换身衣裳睡床榻上,便去挑件衣裳,回来时却见到公主身边肃肃而立着一个人。
琉璃惊讶了一瞬,手中捧着的衣裳差点掉落,“皇……”
“嘘。”那人轻轻打了手势,示意琉璃不要发声,以免惊醒了沐浴水中的人。
琉璃知此刻该做什么,便匆匆放下衣裳,守在了门口。
他拿起那衣裳,轻轻将她抱出水中,放置在床榻上,瞧着她苍白虚弱的面容,终是不忍,轻轻碰了碰她,音轻,“解忧。”
解忧紧蹙了蹙眉,迷迷糊糊的,实在太困,以为身边人是琉璃,呢呢喃喃,“琉璃,不要告诉他,一定不要……”
解忧无意识之间伸手,抓住了身旁人的手,虽然不清醒,可她记忆之中琉璃的手不应该是这样子,反而手感有些熟悉,这是……
前一息还是不清醒的,此刻,她比之前更清醒,猛然睁大眼睛。
旁边人……怎是他!
解忧放开他手连忙起身,往床里边挪去,低头一看,自己衣衫薄,又忙拿了被褥挡着,周边不见任何人,冷了音道,“琉璃呢?”
“在外边。”
解忧有些慌措,此刻叫琉璃进来,琉璃也是不敢的,于是又说道,“皇上深更半夜入我寝宫,不合适,皇上还是请离开吧。”
“你在赶我走?”
“就当是吧。”
话一出口,露在被褥外的手腕突然被他紧紧抓住,她挣脱不得,他越发用力,“为什么要与蔺之儒见面?”
“蔺哥哥……”刚说出三字,手腕处捏得更紧,她喊道,“疼,你放手!”
他偏不放,只稍减轻了些力道,“说,深更半夜,你去蔺府做了什么,又与蔺之儒做了什么?”
“我……”她努力挣扎,手腕处通红通红,她一气,“我和蔺哥哥做了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该关心你的皇后。”
手腕又紧了。
“你放手,疼。”解忧死死挣扎。
“好,你不说,听说琉璃也去了蔺府,她总该知道。”
他放开了她,要起身,她却急忙抓住他衣袖,冷冷问,“你要对琉璃做什么?”
“她若肯说,我便好好招待,她若不肯,多的是酷刑。”
酷刑。
解忧眼皮一跳,又死死抓紧了他,“不要,我说。”
他缓缓回头看着她。
解忧想着,说什么?要怎么说?说几个谎话?可是以他的聪明应该一眼能看出她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去了蔺府?沙苑来找她时,她明明避开了许多人,连蝶兰都没有带,难道他在她身边放了其他人?
脑子打了结,怎么走也走不出。
他微微低了腰,轻涩嗓音,“想好说什么谎了?”
“还没。”解忧顺口答道,看着他阴阴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误,忙改口,“我是说,我只是感了风寒,让蔺哥哥帮我看看。”
他手一下握得紧,怒吼道,“蔺哥哥又是蔺哥哥!蔺之儒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宫里没太医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为什么要深更半夜,为什么要欺瞒我,你与蔺之儒到底有什么见不得的秘密?”
见他莫名其妙的怒,解忧更怒,“你凶什么凶,我见了谁,做了什么,与你没有半点干系,皇上,这是我寝宫,还请你出去。”
“你寝宫?”他心中愤然,被她一下子激怒,“整个晋国都是我的,还差你一个寝宫不成?”
是啊,晋国是他的,皇宫是他的,长乐宫也属于他的地盘。
“好,你不走,我走行了吧。”解忧气得掀开被子,下了床,即便出去透气也比与他待在一起强,可是,他冷冷一句话抛了过来,“你敢走出这寝宫一步,我便仗杀了琉璃。”
解忧回头,凉了凉,“理由呢?”
“需要理由么?”他冷然一笑。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他是皇帝,宫中婢女几千,杀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即便他知道琉璃是她最亲最近的人。
她也冷笑,“简直是荒唐,皇甫衍,你是不是做了皇帝,就不把人命当回事了,把其他的命握在手里,很爽是不是?”
他眉眼一缩,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解忧豁出去了,冷然道,“我说,你要杀我,何必要用下毒这种伎俩。”
他不明白,“什么下毒?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皇上要在我面前装不明白么?你们皇甫家的人想要我死,可以直明了说,派了杀手杀不成,又改用毒,都很高明啊。”
他不明白,低哑了音,“你到底什么意思?”
“好,我让你明白。”解忧走到放衣衫的柜子边,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衣衫被褥枕头一件件被她扔了出来,才在最里面找个一个盒子,丢到他面前,“自己看。”
他接过打开,里头是一个锦囊,“这是什么?”
“我还在楚宅时,你托人送我的。”
他拿出锦囊,看到里头的红豆纸条,又看到里头有些药粉,闻起来清爽凝人,他看着她,“我从来没有托人送过你这个。”
解忧自动离那些药粉远些,“反正是你身边的人送过来的,说是你赠给我的,我日日把这锦囊带身边,可结果呢,你问我为什么找蔺哥哥,为什么信蔺哥哥,可你要我如何信你?”
“这药囊,有毒?”他拽紧了些,又对她解释道,“我没有送过,是谁给你的?”
“我怎知道,我只记得是你身边一个小太监,叫小德子,你身边的人自然是听你的话,不是你想杀我,还能是谁?”
“我没有要杀你。”
解忧哼了哼,“你爱说什么都可以,反正我不信你了。”
他装好盒子,“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解释。”
说罢,便拿着盒子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他想明白了什么,冷笑了一下,“解忧,别想用这种方法气我,我不会上你当的。”
解忧咬了咬牙,恨不得再多吼他几下,他那么聪明干嘛,蠢一下会死么?
是啊,她就是在气他,甚至把下毒的罪名扣在他身上。
他爱查便查,查出点什么来,也与她无关,反正她毒已经解了,他也不会知道是他父皇下毒,给他这个锦囊,最多能揪出到底谁在背后搞鬼,最多告诉他也该提防些身边人。
被他这么一闹,解忧全身酸痛得很,睡意又全无,琉璃进来,小心翼翼道,“公主,皇上没有把您怎么着吧?”
方才她在外头没听到什么,只知道里头吵得很凶。
皇上与公主的关系,是不是矛盾越来越大了?
解忧待坐在床榻上,“琉璃,以后若是他来,一定要狠狠的叫醒我,”随后想起什么,又轻喃,“不对,他不应该再来了。”
休养了几日,解忧又能活蹦乱跳了些。
“公主,咱们在花园散会儿再回去吧,公主您都闷了半月,不是整天练字便是看书,对身子不好。”
从书阁出来,蝶兰忽然提议道。
解忧觉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记得花园有一个秋千栏,这会儿倒是有些兴趣想去坐坐。
蝶兰见她答应,可是高兴坏了,忙跟着过去。
御花园很大,解忧熟悉透彻,一路过去,眼看着快要接近那假石处的秋千栏,哪知对面杀出一个气势汹汹的华衣女子,华衣女子一路抱怨,走近来才知道解忧站在这,专门等着自己过来。
解忧瞟了一眼她的肚腹,这路不窄,两路花还开的鲜艳,但路就这一条,两人相对,谁先过总得有一个说法,如按辈分,解忧必定先过,但对方,毕竟又是个孕妇,她这做法,显得她不礼貌。
解忧正纠结这个问题,许娇儿心念一动,脸上怨气一改,笑颜咪咪的自动退到旁侧,“臣妾方才失仪,不晓得解忧公主在这,解忧公主先过。”
解忧不知道许娇儿打什么主意,上次许娇儿闯了她宫,说了那番话之后,解忧自是对这个人该避则避,哪知今天出门不顺,偏给遇上,难得看许娇儿如此谦让。
“公主,咱们过去吧,不宜让许太子妃等太久。”琉璃上前道,生怕公主又被惹出什么麻烦,让一个孕妇等着她过去,怎么说还是让外人看着觉得公主欺负人。
解忧点点头,也没什么话说,便走了过去。
擦过许娇儿身侧,只见许娇儿唇角的笑意莫名其妙更深,似是讥讽,觉得毛骨悚然,解忧便加快步伐。
岔路口,被许娇儿这么一让,解忧也没了坐秋千的兴趣,想着回长乐宫算了,但抵不过蝶兰的再三哀求,解忧又只好妥协,只去玩一小会儿。
接近那地方,里侧忽然传出少女的咯咯笑声。
解忧一惊,哪一个女子敢在御花园如此大胆,正想着去看看,那少女一声喊声,解忧生生顿住脚步,再也没了前进的勇气。
“皇上,再高点。”
“啊!皇上,你使坏!”
解忧再也忍不住,很冷静的走进去,多么期望这只是一个玩笑。
可是,不是。
她能看得见的,许是少年将秋千荡得太高,少女害怕,差点摔落在地,是身边的少年拉少女入怀,她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很刺眼,真的很刺眼。
他搂着别的女子!
难怪许娇儿过来的脸色会是如此难看,难怪离开的时候,许娇儿会冷笑着讥讽,许娇儿也是料定自己会看到这么一场景色。
所有人都在笑自己,包括她自己。
少女本是贴着少年的胸膛,解忧看不清,待少女听得有人过来的声音才转头,有一瞬呆愣的看着解忧,随即又明白自己的身份,从少年怀里脱身,低下身体,“嫔妾见过解忧公主。”
嫔妾。
她说的不是奴婢,是嫔妾!
解忧当然认得这个少女,是她,十四五岁的模样,娇俏可怜,低下半跪的身体,竟然还有点颤抖,少女很怕她,不知道为什么怕,只是一个劲的低着头,不敢看人。
“诗儿。”少年开了口,扶着发抖的人儿,“你记住了,你是朕的良人,除非见太后皇后,无须行如此大礼。”
见少女不起来,少年又关怀道,“诗儿,你这么抖,是不是不舒服?”
依旧是少年温和的声音,多么亲热的叫唤,解忧听着心里有些发凉,双膝跪下的确是大礼,一般奴才才会这么做的,显然少女还认为自己是奴才,对解忧行了这么大一个礼。
蝶兰与琉璃对视一眼,不好开口说话,只道是命不好,怎会在这,撞见皇上与音良人。
在少年的搀扶下,诗音战战兢兢起来,只是拽着少年的衣衫,还是不敢看解忧。
好像解忧是恶霸,随时会吃了她,一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一个楚楚可怜,饶是谁也会选择后者。
解忧看着他们如此亲昵,什么都这么亲密,为什么自己会想发怒,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生气,她甚至很想过去扇他一个耳光,琉璃在底下偷偷拽着她的袖子。
可她忍不住,真的怕忍不住。
“解忧公主,见到朕,怎不行礼,莫非还要等朕跟你行礼?”少年的声音变得不温和了,从开始跟她说话的时候。
跟他行礼?
诗音在他怀里,若是她低头,不也是向诗音低头么?
不可能!
解忧冷笑了一下,“皇上尊我为大长公主,我自然是长辈了,皇上向我行个礼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不过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这个礼还是免了。”
少年忽然眉头一皱,冷了音,“冥解忧,你别太放肆!”
解忧的笑声大了,“我放肆的次数还少么?譬如上次闯了承乾殿,皇上你好像也没罚我呢,啊不对,皇上赐了我一桩婚,那是好事,这次我又放肆了,皇上,你打算赐我什么?”
他搂紧他身边的少女,“既然解忧公主如此惦记着惩罚,又敢如此对朕无礼,好啊,朕便罚你在此处跪着,不到三个时辰,不准起来!”
听得皇上这一怒吼,蝶兰琉璃饶是再大胆,两人也颤抖得跪下,“皇上,公主不是有意冒犯皇上与音良人,皇上,这四月风重,公主若跪这,公主身子消受不起。”
“公主冒犯皇上纵有不对,念在昔日情分上,还请皇上从轻处罚。”
解忧看了眼地上惊慌的两人,有仆如此,是修来的福分,在皇帝面前还敢这般冷静的求情,也不知是不是她以前太纵容了她们。
皇帝脸色不好,冷了一眉,“君无戏言。”
解忧重复这句话,“君无戏言。”
好一句君无戏言,他也知道这四个字是有多大权威,她更清楚。
解忧只有一句,冷看着他,“皇上当真要我跪?”
“朕说过,君无戏言。”
她差点不稳,退了半步。
他怀里的女子依旧是瘦小的模样,低了蚊子一样的音,“皇上,解忧公主只是一时……”
“好,我跪!”
她的话音,居然有些悲凉了。
她没有让诗音替她求情,也绝对不会接受诗音的求情,硬生生的打断诗音的话。
她不屑诗音的求情,更不屑若是诗音求情,他答应了,他们又把她当做了什么?
一句话要她跪,一句话又让她不跪,两人郎情妾意,玩弄她也不是这么玩弄的!
这一刻,他搂着别的女子,她不过顶撞了他,他要罚她。
若是以前这般顶撞,他会当玩笑话,可是即便现下她想开玩笑,也开不起他的玩笑,他是皇帝。
双膝跪下的那刻,琉璃颤了音,嗫嚅着,“公主……”
诗音偷偷看了跪着的解忧一眼,一脸执拗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但皇上的脸色忽然很复杂,最终沉了音,“诗儿,用膳时间到了,朕记得你给朕备了你亲手做的菜!”
诗音眼睛一亮,又不忍看了解忧一眼,只得跟了皇上的脚步。
他擦过她身边,很轻。
她只是莫名的有些刺痛。
他这么对她,情有可原,谁让她那夜吼了他,也气了她,甚至还指他下毒,如今倒好,轮到他来气她了,可是,她真的很生气。
他要娶妻了,娶一国之母,可惜不是她。
她要嫁人了,嫁她喜欢的人,可惜不是他。
承乾殿,她当着众臣面说,她与她喜欢的人莫若一见钟情。
昭平公主府,他当着所有人面说,能与他携手比肩的,天下唯凝儿一人。
那道遗诏,那道该死的遗诏,为什么偏偏要出现,为什么要写这么一道遗诏!
她总是自作自受,又自取其辱,如若她态度好点,这罚跪又怎么会有,可她好不了,好不了,她不能容忍他和其他人那么亲密无间,她看不下去,她生气,于是,一气之下顶了他两句。
他是皇帝啊。
一个普通人顶撞了他,灭九族都不够,她真的太放肆了吗?
可这个惩罚,算轻的吗?
不对,她应该释然的,很想骂自己蠢,为什么就那么忍不住,再忍忍就好了,在昭平公主府他与高君凝那般,她不也一直忍着么,她该忍的,等忍着出了宫,他与谁荡秋千,与谁上床睡觉都不关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