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正与琉璃打趣,蝶兰却仓惶而进,急喊道,“公主,不好了,徐相与徐皇后召集了大批朝臣,要硬闯碧霄殿见皇上!”
“皇后?她不是被禁足吗?”
解忧皱眉,想起当今局势,若让他们真见了皇上,知道皇甫劦此时已病入昏迷一月多,对衍儿尤其不利,心下一想,便道,“琉璃,帮我穿好衣衫,去碧霄殿。”
“可公主,您的伤……”
“不碍事。”
整理好衣衫,摸了摸还有些疼意的伤口,解忧也顾不得太多,从长乐宫出来,穿过条条道,一路急赶去碧霄殿。
远远的,看到两方人马在僵持。
吴庸一人站在门边,后边一团侍卫堵住了朝臣的路,前头的徐皇后冷冷发话。
“吴公公,还请您让开,本宫身为皇后,有权利知道皇上是生是死,还是被七皇子囚禁在此!”
“请皇后娘娘恕罪,皇上命奴才守候在此,不准任何人接近,奴才得恪守皇命,这任何人自然包括皇后,娘娘若想见皇上,得等皇上召见。”
“等皇上召见?本宫可是等不得了,吴公公,你若再拦,莫怪本宫无情。”
“徐大人,您若是硬闯,皇上怪罪下来,这罪您可担当得起?”
一浑厚嗓音立即道,“吴公公,莫要再废话,若是皇上已然病重,而有人有心想瞒,身为一朝朝臣,岂能坐视不理!”
“让开!”
徐皇后方要硬闯,一道声音传过来。
“皇后娘娘,徐大人。”
柔弱的声音来自身后,皇后微僵,冷眼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蓝衣女子。
吴庸赶紧行礼,“长公主千岁!”
徐菱光无奈不得不低腰,“微臣见过长公主。”
“徐大人免礼,本公主瞧这儿很是热闹,徐大人,这可是发生了何事?”解忧故作不解问道。
徐菱光抿了抿嘴,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脸上却是和蔼的解释,“皇上卧病一月,微臣觉此事甚是怪异,怀疑有人从中作乱,囚禁了皇上,微臣身为臣子,自该知晓皇上情况,尽本分替皇上分忧,也让金陵百姓安心,吴公公一而再再而三阻扰,微臣只得用极端的方法见皇上一面。”
吴庸急道,“公主,皇上不过是想静养几个月,不想有人打扰,才命奴才候在此处,徐大人方才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岂有依据?莫不是想说那有心人是指七皇子?”
“吴公公所言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
“徐大人若要硬闯,可要想好后果!”
“凭你一个奴才,也想威胁朝廷命官?”
“奴才只是尽守本分。”
“徐大人。”解忧插嘴,看了两人一眼,“吴公公与徐大人都言之有理,分辨不出真假,本公主倒是有一个法子,让两位都满意,徐大人与皇后不过是想见皇上,自然两人可以进去见,但皇上在静养,其他臣子还是莫进去打扰的好,当然,若是徐大人与皇后见到皇上安好无恙在里头,没有所谓囚禁,那徐大人与皇后可是犯了闯宫大罪以及对皇上不敬违抗皇上命令三条罪,本公主想问,徐大人与皇后承担得起吗?若是能,本公主恭迎皇后娘娘与徐大人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本公主还是得提醒一句,若是一旦押错,不小心丢了凤位,皇后娘娘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还有徐大人,这官位若是不保,想必皇后娘娘也不好过。”
一翻长词说下,令几人一震。
皇后抿唇,脸色青黑,徐菱光干瞪眼,只让两人进去,若皇上没事,强出头的人可没好果子吃,后面大臣也想知道皇上情况,只不过没人敢站出来,现在徐菱光要做出头人,大臣自也乐得。
徐菱光冷眉,牺牲了自己,让后面一干大臣可就捡了个便宜,这种蠢事,谁会做。
皇后原本敢来此处强闯,便是依罩后面大臣,可解忧的话,完完全全只把事情推给皇后与徐菱光,似是在说,出了事,皇后与徐大人担着。
“怎么?皇后不敢?”
解忧微笑,这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皇后咬牙,却没想到这冥解忧平日看着不问世事,人传温良佳厚,却也能说出这样一段话,她可是冒着闯禁足的危险出来,皇上病重的消息,也只是听人说,父亲执意,她便也支持父亲,可消息若是假的,不止父亲,连她这辈子可就毁在了此刻。
“今日,是微臣有些鲁莽,皇上即是静养,微臣等不该惊扰皇上。”
看了皇后一眼,一直犹豫的徐菱光最终无奈摇了摇头,这赌注,他下不起。
“父亲!”皇后将毒狠的目光又落在解忧身上,“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到底是何情况,所有一切后果,本宫承担!”
“皇后好威风,朕倒要瞧瞧,皇后怎么承担!”
解忧一惊,一道冷音,从殿后响起。
看着慢慢出来的人,轮廓咋现,皇后浑身冒了冷汗,竟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皇上,臣妾,臣妾……”
绕是皇后再怎么聪明,此刻也已找不出理由为自己辩解。
一群人忽即唰唰下跪,伴随着洪亮的音,“臣等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徐菱光也掀衣而跪,“微臣叩见皇上!”
“臣妹见过皇上。”解忧也缓缓跪下,方才强力的气势也已退去。
“皇后,朕记得,你此刻该在禁足才是。”淡淡的嗓音,皇甫劦扫了一眼皇后。
“臣妾违抗圣令,闯出宫,臣妾有罪!”皇后连忙低头认错。
“嗯,确实有罪。”皇甫劦声音更淡。
一听之下,皇后浑身微抖,冷汗湿了衣衫。
“皇上!皇后娘娘只是一时迷糊才犯了错,请皇上饶了皇后这一次。”徐菱光苦苦求饶。
皇甫劦将目光在群臣身上扫一圈,轻轻落在了解忧身上,又缓缓收回。
“你们聚集在此,是怀疑朕的口谕有错,也罢,吴庸,给朕拟旨,七皇子睿智聪慧,过于常人,着立为太子,在朕静养期间,代朕暂管朝廷所有事物,左右两相,皆全力辅佐!”
“九皇子虽年幼,天赋极佳,着封为嘉禾王,不日起,前往封地嘉禾受领,今后未得皇帝命令,不得擅自回帝都!”
两道圣旨念完,皇后软软的倒下,红通了眼睛,九皇子自生母难产死后,可是一直寄养在她膝下,也是她唯一的寄托。
这圣旨一下,可是断了九皇子的路,他才七岁,一个人去那嘉禾,谁照顾他?
冷冷一甩袖子,皇甫劦再度回入殿内,吴庸快步跟上。
大臣们面面相觑,似乎皇上气色不错,哪有病重?不知是谁传的消息,倒了血霉,甚好皇上没有怪罪,不然后面这一大群人,可够受罪的。
听得背后的叹息声,议论纷纷,然后人已开始陆陆续续离去,解忧凝声,觉得伤口处隐隐作痛,却又见吴庸走出来,急道,“长公主,皇上召见。”
皇甫劦要见她?
难道上次没杀够,这次还得给她补一剑?
那她岂不是去送死。
吴庸看出她的担忧,也有些为难,他也难以琢磨皇上的心思,若真想杀人,他也阻不了。
解忧咽了咽吐沫,让琉璃在外边等着,若进去是刀山火海,她也闯了。
镇定了一会儿,才缓缓走上去,度了一眼碧霄殿**外外,她已经许久没有再踏进过这碧霄殿内室一步,算算,十年多了,以前父皇在时,还能看着父皇批批折子,如今,她可没多大胆子走进这里。
碧霄殿以往曾是父皇纯粹批折子的地方,皇甫劦改了改,前殿批阅奏折,后殿则是寝殿,此刻,她被带入寝殿。
皇甫劦披衣坐在床榻上,脚边还有一抹新鲜的血迹,想来是刚才又吐了一次血,他此刻的脸色,也只是苍白不堪。
他的生命,真的到尽头了吗?
“皇上。”她低声微唤。
皇甫劦没有看她,却是在盯着案桌上的东西,解忧顺着目光看望过去,那东西却只是一缕发,做成了同心结。
那缕发……是琪妃的?
解忧不敢多想。
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徐菱光率朝臣提出的立子杀母,不过是蔺平竟也同意,更不过是坐在金椅上的男子没有表态,甚至还丢下一句,若有人肯,朕便立。
琪妃闯了承乾殿,在众臣睽睽之下,说出那句,若皇上肯立衍儿为太子,臣妾先行表率!
现下皇上总统也只留下两个儿子,九皇子生母已死,这立子杀母显然是冲着琪妃而去,而那女子,竟然应了。
皇甫劦赐了她三尺白绫,却只字未提立储,直到他见琪妃尸骨,忽然心痛难忍,大恸之下昏了一日,一醒来便是拔剑想要杀解忧,再是又昏了一月,一直折腾到现在清醒,才提立太子。
她曾想,琪妃哪儿做错了,最后的生命断送在三尺白绫上,还是被自己的男人亲自奉上。
“解忧,再过三月,便是你十六岁之龄,朕答应过先帝,在你十六岁之龄时,你若想离宫,朕不会阻挠,你若想继续留宫,你依然会是晋国公主,不过眼下你若是想提前离开,朕也会允诺你。”
解忧微鄂,虽然不知道他怎会将她生辰记清楚,她还是很感激他,能将她生辰记得的人,并不多。
即便知道,他的目的,只是让她离开宫中。
那样,她什么威胁都不构成,不,除了离宫,她还只能做个普通的人,稍有动静,哪怕是突然变得富有或突然有莫大的权利,这个男人,是都不能容忍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离宫,她可以自由,再也不用受拘束,而看他的样子,似乎只要她远离朝堂,远离皇宫,便不会想要再杀她,这兴许,是他最大的让步。
可是,宫中能让她留恋的,还有一个人。
她答应过琪妃无论衍儿将来怎样,都会保他,自己也暗自发过誓,要陪在他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她怎么可以,放心丢下他?
即便宫外日子自由,没有他,她也活不出滋味。
可她却又无法平平静静的待在他身边,今日有诗音,以后又会是谁?
“皇上,可否再给我一点时日,我一时,没想好。”她从来就不曾想过离宫的问题,突然而来丢给她的难题,她有点慌乱无措。
“也罢,这确实很难选择,不过朕的时间已是不多,给你两天,若你还没来告诉朕你的想法,朕会当做你想留在宫里。”皇甫劦沉眸道。
解忧只得低腰,“谢皇上。”
想到什么,皇甫劦又道,“朕曾听淑妃提起,你似乎对那莫若很是中意,此事可是真的?”
她征了一会儿,不知他什么意思,才想起今年春猎期间,淑妃确实来问过她,她只当敷衍,便说那莫若不错,这么久远的事,皇上竟还记得?
“他才华横溢,虽出身低微,却也气度不凡,臣妹对他有些赞赏之意。”解忧如实说。
“嗯。”他点头,似也略有同意,又道,“时刻不早,你先退下吧。”
“臣妹告退。”
离开碧霄殿才一段距离,抬头看了一眼快入黄昏的天色,心内却念叨,皇甫衍,你到底去了哪儿,又什么时候回来?
恍惚记起什么,朝琉璃道,“琉璃,蔺哥哥在那?”
“长乐宫,西厢房。”
“回长乐宫。”
长乐宫。
静怡蝶兰站在一边急着眼,见公主回来终是安了心,走过去围住了公主,静怡皱眉道,“公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方才吴庸公公带了一批人来,把蔺大夫给带走了,说是内宫之中住有男子不方便,另给蔺大夫安排了去处。”
“有这样的事?吴庸什么时候走的?”解忧一阵紧张。
“刚走不久,公主回途中没有碰见?”蝶兰补充道。
解忧仔细想了想,吴庸传旨让她见皇上,之后便不见了他踪影,她与皇上谈话的时间皇上便让吴庸带走蔺之儒吗?
既然是有意带走,便定然不会让她撞见。
可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又想阻断她解毒?可不对,毒素已解得差不多,即便阻断也不会再有影响,皇甫劦既然忍让让她出宫,怎还会对她下手,再说蔺之儒,会不会也像张太医那般消失?
她又想,应该不会,他好歹也是蔺平之子,在这节骨眼上,犯不着与蔺平冲突,皇甫劦应该不敢轻易动他。
解忧还是有些担心,再次出了长乐宫,想找皇上再次问清楚,可却被堵在了碧霄殿面前,苦说无果,皇上许是已休息,即便没有,也不会再见她。
侍卫无奈劝道,“长公主还是请回吧,皇上下了令,谁也不见。”
解忧没有泄气,想着皇上不见,她也可以见吴庸,吴庸带走蔺哥哥,应该知道此刻蔺哥哥在哪,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吴庸的影子,似乎是在躲着她似的。
察觉到伤口微微疼痛,解忧泄了气,只得回长乐宫,才一坐下,静怡却过来,轻声道,“公主,奴婢想,蔺大夫不会有生命危险,公主还是莫太过担心,倒是公主您自己,伤还没好,便到处乱窜,若是让七皇子知道,可是要责罚我们这些奴婢了。”
提到那个人,想到今日的那个诗音,解忧气不打一处来,袖子一扫,把她这几日写字的纸全扫到地上。
静怡一惊,连忙想去捡那些纸条。
偶然间,见到了一些诗句,每一句末尾都有一个‘衍’字,这些诗句自然不会是公主写的,最多算抄袭,不过静怡每看一句都像……在诉情思。
全部捡起,又放在桌上,静怡略微皱眉,“公主,生气归生气,可莫要一直气下去气着身子,其实奴婢看,七皇子对公主,真的很好。”
“他好?如何见得!”解忧愤懑。
他是好,他多潇洒啊,做了那事,留下烂摊子,一转眼就不见了影,她就成了受气的那个。
她就是气他,气死他了。
“公主可别这么说,您是不知道您昏迷那一月,七皇子有多紧张,每日每夜陪着不说,还亲自喂您喝药,奴婢看着七皇子长大,可是头一次见七皇子如此照顾一个人呢。”静怡笑道。
“是么?”解忧忽然又有一点点心软。
“当然是,七皇子可是尽心尽力伺候公主,即便连换药,也要与奴婢抢。”
“……”
解忧窘了窘,难怪他上次如此随意的要看她伤口,还脸不红心不跳,原来是做惯了。
看着桌上那堆纸条,又陷入沉思,挥了挥头脑,不,这次,她一定要问个清楚,否则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东宫。
许娇儿冷冷的坐在软榻之侧,看着眼前人来人往,搬着东西,皇上待她不错,指了四五个宫人婢子伺候她,所以此刻收拾东西起来,那叫干净利索。
“良人,都收拾好了。”
诗音低身道。
许娇儿忽然重重一拳砸在案桌上,看着那些已整理好的包袱箱子,心下更是气煞了脸。
她不过是个小小良人,又能什么权力,皇上一道圣旨,东宫换了主人,她这个前太子的良人,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能给她个地方住便已不错了。
不过就是从东宫搬到偏僻点的地方,总有一日,她会回来的,不,那时她的眼光可不局限于这小小东宫!
而在此之前,她若想不被皇后除掉,只能找一个能保住她的靠山。
那一夜,给七皇子下药的人,是皇后身边的人,若不是她谨慎,他趁自己还能抑制住慌乱离了她房间,只怕被捉奸在床的便是她了,皇后这一招确实不错,若是成功,即能除她,又能毁了七皇子。
只可惜,诗音偏偏不巧的撞上他,也不知诗音哪一点勾引了他,令他的隐忍克制一瞬崩塌。
现在她看诗音,也是略微的有些……不顺眼!
诗音无意吃了苦果,却只能自己咬牙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