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武赛,太子与七皇子决战,太子赢了。
解忧闷闷不乐,就是闷。
他其实,比太子更好的,尽管这两年她似乎从来没关心过他的事,可她知道,他似乎越来越优秀了,优秀的本就像他便该是那样一个人。
而她的字,却还是那般丑。
她甚至想,他会不会,永远都不会跟她说话了,如一年前一样,她还试着与他说话,试着接近他,可每每换来他淡淡的脸色,和不温不淡的恭敬话语,没有任何改变。
从此,她便再也没去打扰。
远远的看着,便好了吧。
夜晚起来,一个人坐在床榻边,没有睡着。
“嘿,长公主。”
听到声音,解忧看向四周,没人。
是幻觉?
“上边。”
解忧一抬头,一个人影从房梁上飘落,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几个月不见,解忧还是认得他,旋即点头。
苏子一愣,这长公主未免太听话了些,让做啥做啥,还真不怕他是个坏人么?
解忧亮着眼睛,走过去,围着他量了两圈,这就是传说中很厉害的武功?还可以飞天遁地?
苏子被她盯得发麻,“长公主,念在上次我救你的份上,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怕我帮不上。”解忧道。
“没事,你一定帮的上。”苏子犹豫了一会儿,在她房间转一圈,随手拿了个上等玉石虎,震惊了,“这要卖出去得值多少银子啊!”
他当宝贝般的摸了摸,溜了口水,舍不得放下。
“你要,我送给你。”解忧很大方,反正这些她用不着。
“真的?”苏子两眼放光,更把它当宝贝,“你不反悔?”
“嗯。”解忧点头。
“好,有这样的好事,下次我还来找你。”说着,苏子准备走。
解忧叫住他,“你不要我帮忙了?”
“你已经帮了。”苏子指了指手中玉石,轻松一笑,离去。
“真是怪人。”
解忧嘟囔。
忽然心情又变好了些,解忧很高兴的躺下睡觉,遂也不再想那人了。
她的小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每天琴棋书画,但,没有一样她学的精通,铃木有时倒也古灵精怪,变出许多民间玩意,她最近越来越心动,想去民间。
琉璃近几日甚是觉得公主很奇怪,老是望着房梁看,似是上面有金子掉下来似的。
解忧笑了笑,因为今夜,她可以出宫了。
当然,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苏子前几日又来找过她一次,又拿走了一个值钱的东西,还问她需要他做什么。
她转了转脑子,似乎宫里没有自己特别想要做的事,想起自己这辈子还没出宫过,心里有些痒。
于是她对苏子说,她想出宫。
出宫,她一直想做却没有胆量做的事情,她也曾和衍儿商量过哪天找个时间偷偷溜出去,谁也不告诉。
只是,还未实行过,便已被扼杀死了。
算了,过去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苏子当时沉默了良久,才咬牙道,行,谁让我欠你的。
这一夜,她早早睡下,待琉璃出去,房中是时候落下个人影。
解忧忽即爬起来,拽着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不怕我把你给拐了?”苏子问,很是认真,如果她能卖,应该价钱不错。
“你不会的。”解忧肯定。
“嘿,我告诉你,我真会把你卖了。”苏子在她额上敲了一下。
苏子又眯了她一眼,“你就穿这衣服出去?”
“我只有这个。”
“好吧。”苏子无奈,虽然不是华丽宫装,蓝色衣稠,不过跑起来,应该也不碍事。
风声,在耳边擦过,割得脸有些疼。
解忧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奇怪问,“为什么要跑?”
“打不过了,当然得跑。”
“为什么要打?”
“因为输了钱。”
“为什么会输钱?”
“因为赢不了。”
“为什么赢不了?”
“嘿,你哪那么多为什么!”苏子气的脸通红,“我先说好,你出宫,我不管你的。”
“我们现在算出宫了吗?”
“嗯。”
解忧终于睁开了眼睛,从他身上下来,稳稳妥妥的落地,还多踩了两脚。
望旁边一看,果然,苏子不见了。
解忧苦笑不得,她压根儿就没出过宫,她往哪走?
不管了,往前走吧。
一路走过去,解忧赞叹,原来宫外是这样的,也不过是两排房子,也没灯,道上连人也没有。
难道是她选错时间了?
嗯,夜风很凉。
解忧一路在街上走,孤零零的,终于见到一家有灯的,里头还很吵,解忧靠在门边。
里头偶尔走出两个人,一出来便直说,“今日晦气,一把全输光了!”
“手气太他娘的不好了!”
偶尔也有几个蹦蹦乐乐出来的,笑开了花儿,解忧正犹豫要不要进,毕竟闯别人屋子不太好。
但是,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身体一激灵,终于掀帘进了去。
“呀!老子手气好!自摸!”
解忧循着声音,往一边远远看去,只见四个人围着坐在一起,苏子正在乐呵呵的把钱往怀里揣。
房间很乱,很多人玩的方式不同,但似乎他们都玩的很开心,笑容太大。
“小姑娘,你要玩一把不?”
一中年粗男子走过来,忽然色咪咪的看着她身上的绸缎子。
解忧摇头。
“小姑娘,一个人?”
解忧指了指苏子的方向,“我和他一起。”
中年人看了还沉浸在竹叶子牌桌上的苏子,略有深意,“呵,这苏麻子居然拐卖起小孩子来了,欠了钱居然拿别人家孩子卖钱,没良心的家伙!”
遂又笑呵呵对解忧说道,“小姑娘,家在哪呢?陈叔送你回去?”
解忧看着他的笑,觉得他一脸不怀好意,摇了摇头,直接跑到苏子身后,苏子沉浸于赌博之中,竟然没发觉。
解忧在身后,看着他怎么出,许久,一来二去,竟也摸清了这牌的门路,遂还伸手指点,他应该出个‘八条’,这个‘五饼’该留着。
苏子又胡了,万分感谢的往身后看了一下,这一眼,眼珠子掉了一地,遂传来吼声。
“你来做什么,给老子出去!”
解忧镇定,吐了吐舌,“我没地方去。”
“随便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能待这儿。”
“你可以待。”
“我是我,你是你,我把你带坏了,皇帝老子不把我砍了!我还年轻有为,还不想死。”
“你带我出宫,也会被杀头。”
“……”
僵持许久。
苏子无奈,“你走不走?”
解忧较劲,“不走。”
“你这倔孩子!”苏子崩溃。
“麻子,还打不打了,要不,回家管管你家小夫人去?”
后边,哄堂一笑。
“好,你不走,我走!”苏子处于崩溃边缘,还不忘扫走几个钱,跑出了门。
解忧跟了上去,可是一出门,他又不见了踪影,只怪,他跑得快,她压根跟不上。
解忧一点也不生气,倔起脾气一定要找到苏子,于是围着道路转啊转啊,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前面有一片火光,不远,她被烟给呛了一下,捂了捂鼻子。
是一个房子着火了,惊了房子里的人,个个都跑出来救火。
解忧赶紧饶了道,离那着火的房子远些,往另一条街走,可却是越走越黑,她是不是走进死胡同了?
宫外的路真复杂,饶了七八个圈,解忧头大了。
怎么走?
她实在走不动了,便坐在墙角歇了会儿,抬头一看,对面的烛灯忽然亮了,门前堂匾上三个大字,‘冬草堂’。
里头有些动静,似乎是有人要出来,解忧连忙起身,看了看周围,找了个巷子钻了进去。
她也很奇怪,心道,她又没做坏事,为什么要躲?
刚想要出去,正好可以问个路,但她觉得巷子后面有些怪怪的。
好重好重的呼吸声,她摸了摸自己心脏,不快啊。
脖子忽然凉嗦嗦一片,她噎了噎口沫,慢慢的转头,慢慢的转动眼珠,瞪大了眼睛。
她想喊,可事实是,她不能动了。
她想了想,又是那该死的点穴!
只是,眼前这个人,不,这是个嗜血的恶魔,浑身是刀剑与血迹,两眼瞪着她,少年的剑,挡在她脖子上。
少年稍稍一动,她就得完!
而且他还真的准备动,只是可能已经没有力气,搭在她身上的剑,微微颤栗。
解忧小心翼翼提着气,已经咽了好几口吐沫,少年闭眼,再睁眼的时候,杀气一闪而过,剑,无情的朝她脖子抹去。
她死命闭眼,脖子却忽然闪过一片凉梭梭的气息。
同时,一颗石子打在她身上。
她能动了,颤抖,害怕的退了几步,周围没有人。
那少年却靠着墙壁缓缓滑倒在地上,胸口一枚雪亮银针,刚才明明还没有的,这才发现,方才从自己脖子边擦过的,可能便是少年胸口的银针。
解忧无措,不知道谁帮她,不知道谁想杀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杀自己。
少年还没死,呼吸,一下有,一下没有,嘴唇颤抖着。
解忧征在原地,看着他,迟疑,她要不要救他?
可是,他要杀她。
可是,她不想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
解忧急着,行动上却是已经上前一步,颤抖的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你,你别怕,我不害你。”
见他不反抗,解忧放了心,也就更进一步靠近他,哪知,她才稍松一口气,他忽然的睁眼,手中的剑再次利索袭来。
“啊!”
解忧连滚带爬的退后,他一招没有刺中,完全没有力气再动手,只能拿剑支撑,她只看见那胸口的根针被他逼了出来。
少年冷血的眸子,凝视她,却又有些迟疑。
有了方才那跟银针的教训,他不敢再次冒然对她动手,只能冷冷的看着她,忽然感受到周围有异动,因为她的喊声。
——有人来了。
——很多。
“你怎么跑这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解忧扭头往巷子尽头看去。
苏子没有说完,再进一步,除了地上的解忧,还有一个冷眸的少年,苏子也被他的眼神一震。
很强大,很冷,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少年身后巷子黑暗处,唰唰落地的一众黑衣人,手执银色长剑,排成很拉风的一排,场面也很拉风。
苏子自知看到不好的事,估计是哪些人暗杀什么的,他哪还顾得了什么,撒腿就跑,当下便有三四个黑衣人去追。
解忧愣在原地,少年转身,冷眸对视着那批黑衣人,连同那把剑。
杀气很重,解忧不敢去看,冷颤着挪到一旁,抱着膝盖,忽然又想一想,她现在不是应该跑吗?虽然不知道少年怎会惹上这么一大拨黑衣人,可那也不****的事。
于是,行动总是比想法快,她一顺溜爬起来就跑,她听到少年的冷嗤声,一片风声过,后背一把剑直冲而来,不知,是哪个黑衣人出的手。
解忧苦笑,果然逃这个字,是最不好的。
只是,没伤到她。
是另一把剑挡了。
那剑太快,人影也太快,她只听到唰唰几下,后面有很多人倒地的声音,她唯一见到的,就是一抹白衣影子的衣角在杀完人之后从容的隐没在黑暗里。
她只觉得这人的武功,好生高强,可是,那抹人影杀了人,这么多人……
哦不,这些黑衣人还没死,只是不能动弹,少年也被方才那一幕震惊,从惊愕中回神,却给那些黑衣人都补了一剑,黑衣人一个一个倒地。
血,哗啦啦的。
杀完人,像吃完饭似的,少年执剑朝她走来。
解忧退后,这个少年……还是想杀她么?
被逼到墙边,解忧心内一震,终于明白,这少年要杀她,绝对不是因为她跟他有仇,她没见过他,也不认得他。
剑,指着她。
她不敢去看尸体,也不敢去看他,忽然身体软软滑下,抖得厉害。
“你走吧。”
少年声音淡淡,半阖了阖眼皮,半转过身,指着她的剑也已挪了一个方位。
解忧猛然抬头,不敢相信。
“我没有耐心,你再不走,我会让你变得跟他们一样!”声音,冷冷。
放了话,她若还不走便只能送命,她现在还不想死,飞速的起身,朝巷子口奔去,只差最后一步,她听到后头的响声。
也是这一步,她回了头,少年已无力扑倒在地,似是昏迷不醒。
这一刻,解忧觉得自己很蠢,很傻,她居然回去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他虽然杀了人,可也是迫不得已,他也是条命,她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
她咬了咬牙,心里默念,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他还要杀她,那她就随他是生是死,再也不管。
只是,才碰到他,身后冷不防又多了四个人。
嗯,方才去追苏子的四个黑衣人,又回来了。
苏子显然没死,因为他已经站在四人背后,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她,“我说你笨啊,死了人还不知道跑!”
“我……”
解忧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只听后头甩甩一片,四个人和苏子打了起来,苏子显然不是对手,两次被人狠狠的撂倒撞到墙壁。
苏子摸了把血,咬了咬牙,“都怪你,小爷我命要丧在这了。”
“知道就好。”不知道哪个黑衣人冷冷说了句,冷笑着便提剑上前。
苏子第七次被撂倒,显然已经不行了,吐了大把的血,解忧急忙跑过去,“我说你这个笨蛋,你干嘛要回来啊。”
“你以为我想,我把你带出来,你死了,我也得死啊。”苏子苦笑,又勉强笑了笑,“没事,死了还有你陪葬,值了。”
解忧嫌弃,“才不要和你死在一块。”
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要去检查昏迷的少年是否已经死了,解忧一惊,生怕黑衣人也给少年补一刀,一想到少年可能会血哗啦啦流的场面,解忧不忍,转身又护在他身上。
她大喝,“你们,不准伤他!”
黑衣人冷眸,提剑。
苏子叹气,打算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拉个黑衣人陪葬,力气提起,狠狠撞了上去,这一瞬,耳边擦过一根针的声音。
苏子连贯倒地,准备爬起想再干,一看,完全傻眼了,四个黑衣人全部倒地,眉心一根银针雪亮。
苏子震惊了!
这出手,这速度,崇拜啊!
只是,人呢?谁出的手?
解忧也是迷茫的看他,表示不知情。
苏子摸着伤痛,来到她旁边,问,“他到底谁啊,让你这么护着?”
解忧摇头,“不认识。”
“什么?”苏子跳脚,“不认识你还给老子这么拼命,你找死麻烦别拉上我,行吗!”
“好啦,这次算我欠你,下次你再从我宫里拿个东西,我不阻止。”解忧乖乖劝慰。
“长公主,你以为皇宫宝贝很好变卖,而且进皇宫很难,这次用这种方法进去差点被发现,那鬼皇宫,我可不敢再去了。”苏子打了个哈哈,指着躺地上的人,“他怎么办,放这?”
解忧皱眉,“你能不能救他?”
“我没钱,也不想再赔命。”
“你刚刚赢了钱。”
“长公主,你太天真了,赢了可以输,输了也可以赢。”苏子叹气,“我这人就是见不得身上有钱,除非输光,我是不会出赌坊的。”
解忧看着地上少年,有些担心,“可是我没钱,是不是有钱就可以救他了?”
“你要是真想救,也不是没法子,你看,”苏子很和蔼的指着对面,“前面冬草堂是个医馆,听说里头的大夫挺和善的,在帝都也很是出名,要不,你到里头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