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对峙之势轻形展开,赛场中间一线之间,马球静立停放。索埠已经宣完最后一项规则:既是双方之间的娱乐赛,凡事点到为止,安全为先。
其实,到底是因为赛场上有两个王子两个公主,谁磕着了半点,都不好交代。还是点到为止,娱乐娱乐就好。
随后手持铜锣,一声闷响破天。
对于第一杆的球,双方都派女子前去抢。听到那开始的闷响,解忧比燕嫆早先一步出发。这第一球,那可关系到之后战局,解忧是势在必得,这是不能让的,也不能输的。
面对那个小马球,解忧重重一挥马杆,向其扫去。
然而……
球纹丝不动!
这可就尴尬了,这是赛场啊!这么一小点球,这么一拳头大的小马杆头,她眼色已经使得很不错了。真的。
韩馀夫蒙有点不忍直视,抽搐了一下面容,别了头。修鱼双眉皱起。
最快意的莫过于燕嫆,眼见解忧没得手,笑容一得意,很快就追上前去,对准那马球一击。解忧迅速掉转马头,绝对不能让燕嫆得手。然而……
球……滚动了一点点。
燕嫆的马杆都差点因用力过大而脱飞。
这,可就更尴尬了。
流丹勉强笑了笑,也擦了擦虚汗。不会打马球,真不是瞎说的。
燕嫆脸色白得要命,迅速回身,长杆正要再次击中马球,然而另一把长杆更快速,一击而中,马球飞速旋转滚动,落到了修鱼旁边。修鱼行动迅速,一边策马一边挥动马杆,直朝对方球门而去。
流丹这才反应过来,疯狂追击。狂野的草场,两方人拉远了距离,马蹄声、喊叫声一阵一阵。中间线处,只留下解忧与燕嫆。
解忧拉了拉缰绳,对于自己这漂亮的一杆很是满意。第一次眼神不好,第二次才是实力嘛。看到燕嫆气急败坏,解忧给了燕嫆一个笑容,“燕嫆公主,多谢承让。燕嫆公主到底是奴桑贵客,这接下来,我一定让你。”
嗯,这话是真的。
燕嫆脸色又白了一层,细哼了一声,夹紧马肚子,迅速又骑行而去,加入那方男人如火如荼的战斗之中。
解忧看着那方战斗场地,燕嫆几度想插入抢球,却连人家骑行的速度都跟不上。解忧叹气,她真的只是上场来凑个热闹,说是男女混战,其实,还是在比男人的实力。这种男人之间的斗争,还是不要去轻易打扰了。
但她也不能真的在草场上观战,到底还是要动一动的,所以,马球在哪,她也就悠悠的在后边跟上去。以表示,她真的很努力在追球啊。
场上的欢呼声忽然一度蹭高。
她看去,却是一直被对方当做重点提防的韩馀夫蒙,首次拿到了球,一连跃过了对方三个挡路人。一直对韩馀夫蒙穷追不舍,并行骑行,还没有被甩掉的,是燕麒。
很快,眼瞅着局势,流丹迅速补到韩馀夫蒙左边。此时,已是两人夹击一人。
“燕麒,快点!”
“燕麒,燕麒,快拿球!”
燕嫆吼了两嗓子。
解忧瞧着场上,修鱼被对方防得完全不可脱身,其他也是一对一,燕嫆吼完两嗓子后,顺带防住奴桑队的一人。那队员瞧着可能是怕对方是公主,不敢太造次,以至于一直被燕嫆胡搅蛮缠的围困,不得脱身。
一念起,解忧正加速前行,要去解救一下修鱼,不料还在半路,场外欢呼几乎是嘶破了喉咙。
解忧回头一看,那娇小的马球,已经进了对方球门。对方守门人持着马杆,一脸无奈。燕麒与流丹也放慢了骑行速度,表情很是不好看。
再观韩馀夫蒙,动了动持马杆的胳膊,悠然几分。
进球了?
这么快?
那可是三人围攻啊!燕麒、流丹这两个厉害的角色,再加一个原本的守门人,三个人,他居然还能逮到一丝点的缝隙入球。解忧几乎也快要像外面那些热烈的少女一样吼一嗓子了。
但一念想到对方是韩馀夫蒙,也就抑制住了这想法。
这一球,是整场赛事的首发球,在标有奴桑的战局牌子上,加了一个一。场外看好韩馀夫蒙的人又翻了倍,欢呼声略高。
解忧放心了些,看来真不用她多做什么。她还是当个场内观众,骑马游荡着吧……
第一球首发之后,局面便有点不景气了,球在双方马杆里转来转去,一炷香过去,愣是没人再进球。
至于韩馀夫蒙,许是因为进球的缘故,一直被燕嫆公主死缠烂打,纠缠着不放。韩馀夫蒙长眉紧了紧,座下的马儿只是小跑游荡,也没有再去加入那乱哄哄的一团抢球。即便,燕嫆公主一直追随他身后。
解忧也不敢闲着了,燕嫆都这么卖力,把韩馀夫蒙缠住。那她嘛,自然只能将流丹拖住。至于为什么不找燕麒……嗯,那个人面色实在太冷,一点都不好惹的样子,她怕自己招架不住。
奇怪的是,流丹任她防守,也没想脱围去抢球,甚至轻松笑笑的跟她聊天。
“那晚,湖边那个人,是你吧,晋国公主。”
解忧不明白,“什么湖边什么那晚?高骊王子在说什么?难道这是扰乱我的战术吗?”
“既然你那么恨韩馀夫蒙,不如……”流丹停顿,微微一笑,直视她,“我们合作。”
“高骊王子的这心里战术玩得倒真好。可我是奴桑队的一员,哪能与敌方合作。”解忧的笑容,要多灿烂便是有多灿烂,心里头却是非常明白流丹这话。带有点紧张。
她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认出她的,但是,她亦认出了他。那晚,他的声音,让她记忆有些深刻,以至于他在马厩处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她便识出他的嗓音。
不过,三更半夜,他一个人在那湖边,肯定也有见不得人的坏事。如今又忽然对她如此说,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
流丹似乎没理会她的话,笑容不改,“你不想回晋国吗?皇甫衍呢?”
解忧的笑容僵硬。
流丹继续道,“今晚子时,老地方见。”
她头脑有点嗡旋,赛场上,抢球仍在继续,等她回神,流丹早已加入那边的战斗,抢得不可开交。只见一团麻乱的人中,燕麒率先突出,马杆运球,一杆挥去,马球奔入这边球门。奴桑守门人没有守住。
高骊的战局牌上加一。
燕嫆却是高兴坏了,在马背上又蹦又跳,嗓子异常清亮,“燕麒,玩的漂亮!”
“燕麒,你是最最最棒的!”
球门之处的燕麒正在回转马儿,听到那一抹声音,总是能第一时间知晓准确方位,轻轻看过去,嘴角轻扬。
铜锣一阵闷响,中场休息。
解忧抹了抹眼睛。再看过去,只剩燕麒的背影了。
方才,不会吧。怎么可能,这个一直摆着脸,冷死不偿命的人,怎么可能,似乎……笑了一下?
不真实,不真实。她看花眼了。
“在看什么?”
眼前五指轻摇,视线晃动。
解忧下意识看向身边,却是差点吓了一大跳,还好韩馀夫蒙拉了她手臂一把,不然她真有可能被吓得掉下马。
韩馀夫蒙很是不爽,“本王有那么可怕?”
那倒没有。只是流丹刚才的话……
要拉她一起对付韩馀夫蒙。她不明白为什么。
韩馀夫蒙见她没反应,表情有点惊惧,额头上也满是汗水,以为她许是累了,便递了一抹小壶给她,说道,“提点精神,还有两场要打。”
有些口渴,解忧还是接了过来,下意识看向高骊那边休息场区。
流丹与燕嫆说说笑笑,似是遇到什么好事,燕麒一人仍是规规矩矩候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
“还看?”韩馀夫蒙以为她是在看燕麒,只差把她整个脸扳过来,语气冷道,“你不会看上他了?”
解忧方要辩驳,他又冷道,“那本王劝你早些断了这念头,从上场到现在,他没看过你一眼。”
她想再反驳,才张嘴要说,韩馀夫蒙又把她话压回去,指着她手里,“还喝不喝?”
看着手里的壶,她没好气咕咚喝了好几口,咽下,然后笑容和蔼的对他说,“是啊,我看上他了,即便他没看过我一眼,可我就是看上他了。”
韩馀夫蒙脸色铁青,咬了三个字,“冥解忧。”
解忧仍旧没有意识到危险,继续刺激,“怎么?不行吗?就准你喜欢我,就不准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你能怎么样?”
看到韩馀夫蒙更憋青的脸色,不知怎的,解忧心里忽然有点得意的爽快。
不过,很快,解忧又有点后悔了。
她什么时候居然也没羞没躁的老说喜欢两个字,此刻也不知道哪根筋抽搐了一下,说了这样的话,对方居然还是韩馀夫蒙。这话不就直白的说明,她承认韩馀夫蒙喜欢她。但之前他本来就是一直说喜欢,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味道就有点不一样了……
总之,话一出口,脑子一团乱了。
好后悔,不应该逞一时之快。
韩馀夫蒙发觉这话的味道也有点不对,突然说道,“你……你是想让我吃醋?”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更没想到,他竟然也明白吃醋这两字的含义。他方才说话竟还有些不肯定,结巴了一下,有点受宠若惊的模样,跟他平时不是一个样子。估计现在他心底已经乐开了花。
把壶塞还给他,她保持面容,冷静了一下,“你当我没说过!”
真想咬自己舌头,怎么就偏偏说了那样的话,无论是语气还是味道,明显就是不对。弄得好像她真想让他吃醋似的。她心底已经是极度抓狂了。只是怎么说呢,谁让他刚才说她看上了流丹。那个大骗子在她眼里,印象比韩馀夫蒙还不好。可她当然也就嘴巴没管住,一时顺口。酿成大祸。
总之,绝对绝对,没有那个吃醋的意思!
没有!
韩馀夫蒙凑近她身边,面容恢复如常,声轻如空气,传到她耳边,“你放心,本王现在对其他女人暂时不感兴趣。不过说真的,你真没必要因为燕嫆缠着本王,你就生气说你看上了燕麒。但方才有一点你确实说得很对,本王喜欢你。所以,谁敢跟本王抢你,本王必让他万劫不复。”
解忧面色万千复杂。
此时,修鱼拿了一水壶过来,打破了两人的局面,解忧立刻与韩馀夫蒙拉开距离,韩馀夫蒙亦是自觉与修鱼打了个招呼,便走入休息场区。
只见修鱼已经飞快走到她身边,抬头递给她水壶,“解忧,喝水吗?”
她下马,看着修鱼递过来的水壶,忽然瞥到休息场区,訾儿正定定的望着这里,神色很是不同往日。
“不用了。”她神色略慌,推开修鱼,独自一人走去休息场区。
场区阴凉,她顿时觉得凉快了不少,锁奴连忙拿出备好的汗巾,给她擦擦脸上的汗渍,她有点心不在焉。眯着眼睛休息了会儿。
第二场。
赛事开始之后,燕嫆更加来了精神,越是很拼命,勇猛可嘉。场上的热度似乎又火了起来,自从修鱼进了第二场首球之后,双方都像开了挂一样,尤其是韩馀夫蒙,连进三球,且每次都是从燕麒手里生生夺过来的。弄得燕麒很是郁闷,双眉皱的老高。
燕嫆在马上又气又急。
如今,奴桑与高骊的比分,七比六。
燕嫆已经完全追不上韩馀夫蒙的速度,更别说再去纠缠,他连一点让的机会也没给燕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同时也激起了燕麒的战斗欲,明明是两方人的赛场,好像只有这韩馀夫蒙与燕麒斗的死去活来。
而外面群众与汗王那大帐子里的人,却觉得这异常精彩,难得一见。
反正也斗不过他们,解忧已经不关心比赛了,跟着马一路瞎跑,正想着其他事情,忽然眼前草地上一条白线闪过,一看去,这不就是比赛的马球吗?
她茫然抬头,所有人都离她很远,娘的,这么大老远的,谁给她传的球啊?
瞄见燕嫆已经放亮了眼睛,正往这边追过来。解忧一念,持杆挥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对方球门离这近。介于运球手法不是很娴熟,球滚了一小段就停一段,她又不敢太用力,球线跑弯了更不好。
此时,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骑行过来,并不靠近。因为燕嫆已经跟她在抢了,毕竟,有个时候,男人也很喜欢看女人之间的热闹,尤其是这种。完全没有男人敢上去。
这两个女子,已经不是在抢马球了,这是在掐架!
燕嫆不肯服输,解忧不甘落后,两人轮番追击着马球,马杆与马杆对抗,谁也不肯让谁。至于马球到底跑偏了多少,估计,这两个女子已经不知道了……
流丹笑道,“不如这一场的胜负,由两个女子而定,左贤王以为如何?”
“也好。”韩馀夫蒙淡淡笑着应下。即便这有点不划算,本来比分已经是七比六,奴桑是赢定了。但若让两个女子决定胜负,她们两个,球都不会运,更别论进球。最多,只会算个平局。
但输赢如何,还有第三场,韩馀夫蒙也不介意让点水分。看着那边完全毫无章法的追逐,他更担心她安全。
此刻,两人的马杆已经不是在运球了,而是在较劲纠缠,不让对方运球。马杆是由藤杆制成,杆柄长几尺,击球的杆头有拳头大小,柄与头之间有段倒钩,若是交缠在一起,倒钩双双勾住,无法轻易松开。
而现在,燕嫆无意间勾住她的马杆,为了钳制住她不让她碰球,便也不愿意松手。任由两根杆子交织勾住。
解忧急道,“你快放手,这很危险。”尤其此刻两人还在快速骑行当中,两匹马的品种有差距,速度便也有些差距,导致马儿之间的距离拉大。从远处看,倒像是解忧的马在拉着燕嫆的马在飞速前进。
两人的马已经跃过了马球滚停之地。
“我……我松不开了!”燕嫆一看也急了,仍旧死死握着马杆,“你快停下。”
解忧试图让小铜停下来,可她无论怎么使唤小铜也不听,一个劲的往前跑,像是一瞬间发疯了一样。燕嫆许是太过紧张,一直抓着马杆,不敢放松。解忧预感不好,再这么速度骑下去,燕嫆迟早被她拖累,她只好迅速的将自己手中的马杆脱手。
然而,很不幸。
马杆一经脱手,立刻往后回弹,直接打在了燕嫆马儿的肚子上,马儿前腿一抬,一阵嘶鸣,许是痛得叫。于是,燕嫆的马儿一受惊,也是疯了一般往前冲。燕嫆经受不住折腾,控制不住胯下的马,一阵恐惧。
“怎么回事?”流丹看着远方,预感不妙。
正待要去解救。却发现,身边有三匹马,已经没影子了。
“救我——”燕嫆怎么扯都扯不住马,反倒是马一个劲拉着她狂奔,颠簸得她坐不稳,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又吼了一声,“燕麒,快救我——”
解忧在慌乱中也并不镇定,不知道小铜怎么就抽了风一样,一会儿转个方向,她在马上被甩来甩去的,极度摇摆。无论怎么使劲拉,小铜也没多大反应,愣是不停。
“小铜,小铜,停下!”
“小铜!啊!”整个人差点被甩了出去。她更是拽紧了缰绳。
面对这突发情况,流丹亦是揪紧万分,却又看到,率先赶到那边的韩馀夫蒙,经过燕嫆身边时,燕嫆像是求救一样看着他,他却完全无视一样,直接只朝那蓝衫女子的方向而去。
少正修鱼却到底心肠不狠,眼看燕嫆要遇险,旋即缓速接近燕嫆的马儿,一个轻转飞身,掠住燕嫆,将她从马上带下来,缓缓落地。
他正要再去救解忧,燕嫆却是紧张到抓着他不放手。修鱼更急了,直接将燕嫆的爪子硬拉下来,很快又上马。燕嫆一气,面对慢了半拍过来的燕麒就是一顿臭骂,“你干嘛不早点来救我,你也想看着我死是不是。”
解忧却没那么幸运,燕嫆的马最多是受惊,她的马却是横冲直撞,根本停不下来,眼见着就要撞上前面赛场的护栏,护栏旁侧还有个烧着火的火炬。她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小铜发疯找死,她可就不能这么找死啊!
瞅准与地面的高度,她准备拼死一跳。如果马突然发疯算是糟的事情,那更糟的事,便是要跳的前一刻,一只脚脱蹬,另一只脚没有。她只想,完了,这真要命了。
许是小铜觉得前面不可硬闯,前脚忽然抬起,突然一停,她整个人被猛的甩到地上,震得她整个身后背发疼,只听到骨头咔呲的碎裂声。更要命的是——马儿抬起的前腿,已经向她狠狠踢了过来。
她想,这辈子,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居然是被马踢死的,死的真惨。
为了给自己死后留个好点的模样,她闭上了眼睛。
“解忧!”
她听到了修鱼的喊声。
然后全身都疼,意识一抹黑,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