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阅魂精厦,岳彘问:“伯母,见了东姆王和两位宗主,我该如何行礼?”
梅阕道:“不用行礼,东姆岛人人平等,不以礼法约束尊卑老幼。”
襄雯道:“据说你们中土人表面上谦恭礼让,背地里却说坏话捅刀子,是真的么?”
岳彘道:“没错,大有人在。”
“那你是不是这样?”
“我?看谁不痛快就直接动手,从不背后玩阴的。”
“哼,这还差不多。”
说着话,上楼梯,来到二楼,见一间宽敞的大厅内一排排坐满了孩子,大人们反而都在周围站着,嗡嗡声响,人们都在交头接耳,小声说话。看见三人进来,交谈很快停止,大厅内安静得一根头发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响。
岳彘、襄雯一左一右跟着梅阕,沿中央甬道缓步向厅内走。看这么多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岳彘登时心跳加速,紧张神态不自觉流出,襄雯看到他这没出息的样,俏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微笑。不过,岳彘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他很快调整正了心态,一边走一边大大方方微笑着向四周抱拳道:“诸位好,在下中土岳彘,今日得见诸位高贤,实乃三生有幸,初来乍到,请多担待。”
见有不少人向岳彘抱拳回礼,襄雯渐渐收了轻蔑表情。
大厅尽头墙壁上,是一幅巨画,画的是滔天洪水涌入一座繁华城市、人们惊慌奔走的情形,通篇传递出浓厚的惊恐绝望情绪,令人只需看上一眼,便久久挥之不去。岳彘的眼光掠过这幅画,沉痛之情便油然而生。
他想起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这幅图详尽描述了靖康之变前夕东京开封府的繁华景象。可是,当女真铁骑如潮水般涌入,繁华尽受荼毒,那情形不就跟这一样么?不,不全一样,洪水只夺人性命,不会侮辱人,可女真不但杀人,还变本加厉凌辱人,相比之下,洪水是不是比女真更加善良呢?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只是一闪而过。这时有一人走到壁画前空地中央,朗声道:“人性有时的确恶于天灾!不光是女真,天下人皆会如此残酷。”
他,他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难道是会掐会算的神仙?岳彘惊愕不已。
那人身材颀长,金发如缎,修眉长鼻,皮肤白里透红,一双眼珠幽蓝幽蓝,眉心贴的,像是唐时女子的花钿,绿莹圆润,比猫眼略小。
岳彘前世虽然见过波斯胡人,可无一人形象气质能如这人一般,令人觉得震撼神秘,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那人。那人学着中土礼节向岳彘抱拳道:“在下汪翼,幸会幸会。”向岳彘一抬手,“请坐!”
岳彘也抱拳道:“幸会,请!”向着他手指所指看去,见第一排左侧已经坐了高矮胖瘦、长相服饰各异、肤色不同的八个孩子,男娃女娃都有,他走过向他们点头示意坐下,仍为汪翼能读懂自己心思而忐忑不安。
梅阕去空地右侧贴着壁画站立,那里原已站了一男一女,与他们向对应,左侧也站着一男一女,汪翼方才就站在左侧男女中间。
这六个人服饰差不多,气质嘛,按中土话说,都有龙凤之姿,岳彘根本瞧不出谁是东姆王。反正不会是梅伯母她们那三位女子,岳彘暗自琢磨着,向汪翼瞧去,盼望他回答自己猜测,而汪翼却正向襄雯微笑示意。
襄雯对汪翼的微笑视而不见,沉着脸在岳彘身后位子上坐了。岳彘忍不住暗赞,襄雯姐姐的确够拽的。
这时,左侧那位黑发卷毛男子走了过来,给岳彘等每人发了一个食指盖大小的物什,示意他们戴塞到右耳朵中,轻声道:“这是通译器,这样你们就能听懂各种语言了。”
自从来到东姆岛,所见物什无不透着神奇,岳彘已经习惯了,他略一端详,把通译器塞进右耳,温软轻盈,几乎感觉不到耳朵内多了个东西。
待那男子退下,汪翼道:“本次‘摘星会’参与人员已经到齐,下面我向大家一一介绍,被点到名字的,请站起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令岳彘既惊异是,他左耳听汪翼讲的明明是东姆语言,右耳听到的,却是中土官话,他感觉自己脑子像是被分成了两半,十分古怪有趣。
汪翼略作停顿,又道:“西夷埃及奈芙瑞斯。”
一位瘦高且皮肤黝黑的女孩站起,以右手抚胸,向众人躬身。
“西夷蒙古普剌阿日斯兰。”
一位身材粗壮、面容粗犷的男孩站起,先高举双手,而后右手捂胸,向周围众人鞠躬,坐下时有意无意朝岳彘看了一眼,其时宋蒙两国正在交战,这一眼颇有深意。
“东蛮奇穆塔凯里库。”
一位脖戴精致黄金项链、鹰钩鼻、穿戴高贵的男孩站起身,脑袋微微左偏,躬身行礼。
“东蛮玛雅蒂雅伊察。”
一位头戴羽毛饰物、双颊丰腴、脸蛋如苹果的女孩站起,只见她左右眼圈涂着花纹,脖子上里里外外戴着数条绿石项链,举双手双掌朝天,亦是躬身行礼。
剩下几个孩子,分别是西夷渤尼国朗千鹏,西夷波斯黛丽绮儿,东蛮印加丽珊卡帕克,西夷中土白霜羽,各个孩子分别按照本地礼节行见面之礼。
岳彘看白霜羽亦来自中土,对她自然而然生出亲切之意。
岳彘是最后一个被介绍的,行过礼便问道:“东姆王陛下,可有家父下落?”他猜不出谁是东姆王,眼光向空地上六人逐一扫去。
前方左侧那位风韵犹存、姿容曼妙、长相如中土人氏的中年女子上前三步,神情戚然道:“据洛夔使者探查,令尊大人已经仙去。”她便是东姆王了。
岳彘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眼泪还是夺眶而出,哽咽着问道:“尸……尸首何在?”
东姆王道:“被海底乱流冲走,不知到何处去了。”
岳彘深深一躬道:“多谢!”
东姆王道:“节哀顺变。”退回原处。
想起父亲多半已葬身鱼腹,岳彘更加悲痛,他强自忍着坐下,看到左边伸过来一只雪白小手,手中握着一方锦帕,他扭头一瞧,泪眼婆娑中,见邻座的波斯黛丽绮儿正在向自己点头,他道了声谢,接过手帕。
一直站在前方空地中央的汪翼又道:“下面介绍五位评判,一级灵力教习梅阕,一级武略教习方为文,一级文韬教习武虔,钧天宗主平茫,还有在下神祇宗主汪翼。”介绍到谁,谁就出来向众人点头示意。
钧天宗主平茫,就是方才发通译器的那位男子,方为文、武虔是和梅阕并列站立的那两人,其中武虔是位女子,这些人,都是三十多岁、四十不到年纪。
“有请东姆王沙冬萍叙话。”汪翼向沙冬萍伸手打了个请势,倒退两步,转身返回原来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