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雯道:“我家从不招待陌生人,我爹不喜欢陌生人,我也不喜欢。”她向东南指了指,“翻过那座山头,便是悬水镇,在悬水镇上搭悠游渺梭去佑姆天城,到了之后,去那栋最高的楼宇,跟院门卫士说你是来参加‘摘星会’的,自会有人招待。”
这小姑娘真是不讲情面,都这么熟了,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人家不让进,岳彘也没有办法,只得抱拳告辞,还没走两步,就听房内有女子用中土语言道:“襄雯,让那孩子进来!一个孩子孤身在外多不容易,你爸爸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可也不像你这般不近人情。”
岳彘连忙躬身,朗声道:“多谢伯母!”
襄雯撅着嘴,推开门道:“好,进去后,别乱问!别乱说!”
岳彘道:“是!姐姐放心!”跟着襄雯进了房子,见屋内摆设甚是雅致,早晨的阳光透过“冰窗”照射进来,令人感觉温馨舒适。中土的房子,大都只前面有窗,家具也都是暗色,之前岳彘还没什么感觉,如今想想,真是昏暗冷清。
岳彘道:“姐姐,伯母在何处?我想拜见她老人家。”
襄雯道:“什么她老人家?我妈妈年轻着呢,等着吧,她一会儿下来。”说着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下,岳彘也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了她对面,指着“冰窗”道:“这冰不会化么?”
襄雯撇了撇嘴道:“这不是冰,这叫玻璃,你们中土没有么?”
岳彘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刚说两句,就听楼梯声响,岳彘连忙站起,抬头见一赤脚的白衣女子正拾阶而下,她身材窈窕,不施粉黛,细眉高鼻,丰姿冶丽,秀目和鼻子与襄雯有七分相像,头发束起,扎一七彩丝带,九仙女头上带的,想必就是这丝带了。
岳彘口中说着:“小子岳彘,拜见伯母!”正屈膝下跪,却被襄雯一把拉住道:“见了人就跪,什么规矩?”
女子微笑道:“孩子,中土的礼法,到这里就不必讲了。我叫梅阕,修身院灵力教习……”在中土,女长辈一见面就告知名讳的,几乎没有。
襄雯抢着道:“我妈妈是一级灵力教习,‘摘星会’的评判官之一,铁面无私,哼,你可别指望她照顾你!”
岳彘道:“姐姐就是给小子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姐姐说过,‘摘星人’肩负天大重任,若有半点胡来,岂不误了天下苍生?”
梅阕笑道:“嗯,你能有这般见识,就已经很难得。孩子,坐下,吃早饭吧。”她走到桌旁,带来一阵清香,“襄雯,又去北边眺望你爸爸去了?”她一边说,一边从旁边橱子中端食物出来。
襄雯道:“嗯,我想他了,咱们何时去探望他?”
梅阕已把一盘黄黑点心和两盘蔬菜放在了桌上,香味淡淡,飘入岳彘鼻孔,引得他肚子咕咕直叫,大吞口水。
梅阕道:“真是饿坏了,我已用过,你们只管吃。”
岳彘巴不得这一声,说了句“谢谢”,抓起点心往嘴里塞,那点心松软香甜,入口即化,岳彘觉得,自己前前后后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吃过这等美食,更何况他在海中与海豚同食,吃了近十天生鱼,三天两头腹泻,如今无论给他吃什么,只要是人吃的东西,他都会觉得是人间美味。
襄雯很鄙夷地看着他的吃相,可岳彘已顾不得这些。
梅阕又拿了一把精致的酒壶过来,给襄雯、岳彘每人倒了一大杯乳白色的汁水,岳彘心想,多半是马奶酒。他喝了一口,感觉只有奶味儿,而无酒气。
襄雯道:“妈妈,我问你话呢,何时去探望爸爸?”
梅阕道:“等‘摘星会’过后吧。”顿了顿又道:“孩子,吃过饭,咱们就去佑姆天城。”
襄雯不乐意道:“妈妈,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他自己长着两条腿、一张嘴,让他自己去不就成了?”
梅阕笑道:“妈妈对你更好啊,他是客人,人生地不熟,咱们身为主人,要不要帮帮他呢?”
襄雯鼻孔里轻哼一声道:“主人为什么一定帮客人?”
梅阕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因为爸爸被放逐一事,你心里不痛快,可他身为灵石阁首席护卫,就应当对灵姆石丢失一事担起失职罪责,更何况罪与罚是你爸爸自己请的?不过,无论你心情如何坏,都要记着,不能愤世嫉俗,否则就容易走上修身歧途,你也知道东姆岛对待误入歧途者的手段。”
襄雯虽不再说话,可脸上表情依旧不怿,梅阕轻轻叹了口气。
她二人一直用中土语言交谈,显示出对岳彘的尊重和信任,岳彘清楚这一点,心中甚是感激。
大部分的点心和蔬菜,都进了岳彘肚里,壶中的奶,襄雯只喝了一杯,剩下的,全被岳彘笑纳,他“咕咚咕咚”喝完了最后一杯,打着嗝起身抱拳道:“多谢伯母和姐姐,我吃得好饱,咱们何时出发?”
腹中有货精神爽,岳彘参加“摘星会”的热情,比之前高涨了许多,甚至有种跃跃一试的冲动。
梅阕道:“这就走。”
三人走出房门外,后面的襄雯随手把门带上,岳彘看门上内外没有闩锁,暗想,这便是传说中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
梅阕双手向两边抬起,指如葱根,白皙修长。岳彘初时不明其意,待看到襄雯把左手搭在了她右手上,顿时明白这是要轻身飞举了,自己和襄雯没有轻飞器,只能借助梅阕之力,这跟自己施展轻功时带个不会轻功的人是一样道理,不对,还不一样,轻功时带人光搭手是不够的,还得搂抱着那人。
岳彘的右手刚被梅阕温暖柔软的左手握住,便觉得自己身子像是突然失去了重量,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要被和煦的春风刮走。梅阕向他点了点头,似乎在说:“稳住了!”三人一起,缓缓飞升。
岳彘正自赞叹这神奇,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正不由自主往后去,身子要在空中打转,连忙运力稳住,他的轻功技巧本就高超,在空中稳住身形,自非难事。
梅阕向他投以赞扬的目光,襄雯道:“初次轻飞就能这么稳,算你有能耐。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
虽然称赞得不痛快,可岳彘觉得她能说出这话就已经十分难得,笑着道:“姐姐谬赞。”
梅阕看岳彘适应了轻飞,便渐渐加快速度,如浮光掠影般飘向东南悬水镇,看着空中来来往往的行人,岳彘琢磨,我若能成“摘星人”,自然会给配这轻飞石,可万一成不了呢?我能不能弄他几块回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