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辙寻了个间隙,撇下岳无为去杀岳彘,尚未迈动脚步,只见白光一闪,有剑向自己刺来,他慌忙避开,原来是岳无为在百忙中向他递了一招。如此数遭,他始终难以脱离战团,不免着急上火。
而岳无为父子俩,一个说一个打,配合得越来越顺当,岳无为也渐渐找到了使剑的窍门。秦家四人是越打越难支,各人频频遇险,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岳彘有时候喊,有时候不喊,有时候喊了,岳无为却不一定按他说的做。
其实,岳彘在指点岳无为的同时,也相当于提醒了他们,令他们能有所防备,可他若不喊,或者岳无为不按他喊得做,众人就两眼一抹黑,防不胜防了。
岳彘能够指点岳无为,打得秦家众人只有招架之功,是不是说假如其前世陈微对付这四人,就能轻易取胜?
首先,秦家这四个人绝非岳翰城、曲相三之流能比。其次,若单论剑法,岳无为确比陈微差许多,可若论总体的武学造诣,他比陈微还是要高出不少。
曹远帆传授给陈微的鹤影剑法,本来妙绝天下,陈微若能练到恩师一半境界,对付这四个人自然小事一桩,只可惜,他顶多达到了恩师的五分之一境界,一是因为他活得不够长,二是他把许多时间都浪费在了风流快活和哄女孩子开心上,做男人的都知道,风流快活的过程可能很短,但是哄女孩子开心却既费神又费时间。
所以,即便陈微亲自提着剑上去,能和人家打成平手就已经不错了。
岳彘心里清楚这一点。
此时,他以旁观者清的角度,把自己对高妙剑法的领悟尽量简化了,告诉武学造诣较高的父亲,父子俩又心有灵犀,便相当于两大高手联袂对敌,秦家几人自然吃不消。
很快,秦辙、秦轩身上都受了轻伤,若非二位长辈照应和提醒,这俩人恐怕已躺在了地上。
秦家四人原非泛泛之辈,对岳家武功本来深有研究,只可惜今日遇到了将鹤影剑法、岳家枪法、心意拳三大绝学糅在一起的父子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四个人围着岳无为如穿花般进退趋避,极尽所学,妙招连出,却依旧扭转不了局面。
他们跟踪岳无为父子到这船上,选这八不挨的地方动手,正是要让他们无处可逃,来个斩尽杀绝,做梦都没想到人家反而占了优势,自己反倒无路可逃了。
形势凶险,秦家众人再也抽不出身去杀岳彘了,更何况,即便岳彘不出声,岳无为也已能令众人左支右绌。
而岳无为在儿子的帮助下,感觉自己武功已明显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这场对决,精彩纷呈中不乏凶险,再加上岳无为父子俩合作方式的奇特怪异,直让周围观众瞧得如痴如醉,彩声不断,混忘了此刻正身处钱塘江中,忘了此行是来观潮的。
酣斗中,岳无为开口道:“诸位,咱们罢斗如何?”他的意思秦家人明白:你们已非我对手,再打下去,你们讨不了好,不如大家罢斗,我饶了你们,两家消除仇怨。
方才岳无为处于劣势时,曾说消除恩怨的话,秦家人认为他是在求饶,给自己找退路;如今他又表达出这意思,秦家众人却以为他在麻痹己方,等自己松懈时,他好狠下杀手。
秦贤忠喊道:“你当……我们傻么?咱们别信他的!”他说话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岳无为道:“我何必诳你们?我若安心杀你们,就这么斗下去,你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你们向南跃开,我不追击你们便是。”岳彘在北边站着,要防他们偷袭。
秦家四人心有所动,都在等秦贤明开口。
秦贤明沉着脸猛攻两招,一一被岳无为化解,这才说道:“当真?”
岳无为道:“前提是答应消除两家仇怨,择日召开英雄大会,请武林同道做个见证,向天下宣誓:秦岳两家永世化干戈为玉帛。”
岳彘道:“爹,小心他们用缓兵之计!”
岳无为道:“彘儿,秦老先生是成名英雄,答应了就不会食言……秦岳两家,互相残杀上百年,死伤无数,除了令两家元气大伤、惶惶不可终日之外,又有何益……你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快意恩仇,为尊严脸面该当如此,其实呢,都不过是旁观者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我岳澜,不怕死,可早已厌恶了流血牺牲,今日我若杀了诸位,不会有半点欣慰,只会更加沉痛,因为秦岳两家仇怨因我而加深了,遗祸也就益发无穷,何苦呢?”
他分几段说了心中所想,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慷慨激昂,诚恳深切,令听者无不动容。
不过,他的招数,却没有丝毫放缓,因为对方尚无休战之意。
人群中有人道:“是岳飞、秦桧两家的后人吧?要说啊,这都一百多年啦,什么仇什么怨也都该消解了,这么你杀我、我杀你地斗下去,何年何月是个了局啊?这位小哥说得对,就该消除仇怨!”
不少人随声附和。
秦辙问道:“爹,你说……该怎么办?”
秦贤明尚在迟疑,两家百年积下的厚厚梁子,怎能轻易说揭过就揭过?
忽然,从人群中飞出一颗流星锤,岳彘大喊:“爹,后面!”
岳无为耳听八方,知道有人偷袭,他连忙闪避,却被秦贤忠、秦轩拼力封住了去路。无奈之下,岳无为一剑刺伤秦轩,奋力外突,可终究慢了半步,那流星锤“噗”的一声,打在了他左肩胛骨上,附近的人都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陡生的变故,令观众口瞪目呆。
这一下痛彻心扉,岳无为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他喷出一口鲜血,往前走了两步,向左倾斜着跪倒,右手拿剑拄在甲板上,支撑住自己身体。
岳彘大叫了声:“爹!”扑上去扶住了父亲,眼泪在眼眶中打了打转,喝道:“他-妈-的万朽,给我出来!”
偷袭岳无为的人,正是万朽,听到岳彘骂,“淮南三雄”嘿嘿嘿得意地笑着走出人群,万朽抱着膀子道:“小子,你奈我何?”
周围众人早已为岳无为的高超武艺、英雄气概、宽广胸襟、光明磊落所倾倒,看到这三人行卑鄙手段偷袭,无不表示愤慨,议论纷纷指责,不少人更是纵声叫骂。
三人见群情激奋,浑身不自在,邱杳恶狠狠喝道:“都他-妈-的给老子住口!”
叫骂的人更多!
岳无为面如金纸,看样子内外伤都不轻,他忍着剧痛,抛了右手剑,扶住岳彘道:“孩子,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岳彘道:“爹,我要为你报仇!”他内心的悲愤,几乎冲破胸臆,正要站起身和人拼命,就听“哧”的一声,一柄剑当着岳无为的胸穿过。
岳无为终于扑地而倒,周围人们骂声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