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彘寻思,以我的武功修为,取胜并非难事,关键是如何在半年内调理好自己的身子。
当下,刘浣清道:“夫君,武功是要传授,可他这身子太弱,有天赋没资质也不成啊。”
岳无为沉吟片刻道:“明日庄上要去湖州进丝绸,我也跟着过去,届时再去扬州一趟,看能否遇着胡先生,这次,我打算把彘儿也带去,若万一运气好碰见了,请他当面望闻问切,岂不更好?”
刘浣清道:“扬州那么远,就怕彘儿受不了鞍马劳顿。”
岳无为道:“我打算好了,尽量走水路,虽然慢些,可少吃许多苦。”
岳彘道:“爹、娘,我身子比以前强了许多,能受得了。”几年来,他一直饱受病弱困扰,所吃的苦不言而喻,不过这也罢了,更令他难受的是,羸弱身躯严重限制了他的自由,很多想做的事都做不了,所以即便没有这次比武,他也热切盼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
要说,是得病的人,都有这种心理。
刘浣清道:“也好,家里的事,你尽可放心。”她话外的意思是:七公子的聒噪我应付得了,你们放心去。
当晚,岳无为就以外屋为场地,两套家传武学----岳家枪法和心意拳----传授给了岳彘,岳彘武学根基深厚,自然一学就会,一点就透。这令岳无为欣喜不已。
岳家枪法三十六式,招招朴实无华,招招蕴含变化,刚猛迅疾,威力巨大;心意拳亦是如此,所谓脱枪为拳,简捷古朴,内外双修,刚柔并济;拳走五行,意在六合,五行者,劈、横、钻、炮、蹦,六合者,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和、气与力合;练成后,头、肩、肘、手、胯、膝、足各部位皆可击敌,令人防不胜防。
当年岳飞率千军万马南征北战,为提高军队战力,特基于年青时所学,结合战阵所需,自创了这两套武功以教授士兵,长距用枪,短兵用拳。因此,起初无论是枪法还是拳法,均简单易学,实用有效,近百年来,经后人继承发展,枪法生出了无数变化,拳法亦演进得精深博大,均已成武林绝技。
据说,岳飞在创这两套绝学之前,曾经受到《九泉双羽谱》作者曹羽启发,此事已无从考证,也不知是真是假。岳家军能够所向披靡,两套绝技功不可没。
岳彘练一会、歇一会,只用了半夜时间,便初步掌握了这两门武功,岳无为啧啧称奇。
岳彘寻思,表面上看,曹家武功尚繁,岳家武功尚简,其实繁包含了简,而简又可演化为繁,正如武穆公所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在运用时关键是做到简繁得当。至于所谓大道至简,就武学而言,那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岳家武功虽不如曹家武功那般广博渊深,岳彘仍深受启发,用前者印证后者,便衍生出了许多招式变化,而境界,则又更上一层。
刘浣清催了数次,父子俩才就寝,岳无为、刘浣清、岳素三人睡里屋,岳彘一人睡外屋。
约莫四更时分,岳彘如往常一般被浑身大汗浇醒,起来拿手巾擦拭了身子,刚钻回被窝,就听见弹窗声起,外头有人轻声叫:“岳彘,岳彘!”似乎是陈涵清。
这大半夜的,她来做甚么?
岳彘披衣下床开门,果真是她。
陈涵清未等他发问,就小声道:“穿上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岳彘问:“去哪里?”
陈涵清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岳彘也不再问,回身蹑手蹑脚穿上衣服,跟着陈涵清出了后门。
两人七弯八拐,走向城南。其时是三月初,后半夜没有月亮,只见苍穹深幽、繁星满天,透着不尽神秘。
陈涵清见岳彘说不问就不问,冷静得异常,说道:“我说走你就走,不怕我害了你么?”
岳彘道:“清姑娘说笑了,无怨无仇、无缘无故的,你害我干什么?”
陈涵清笑嘻嘻道:“你对我挺放心,那可说不准。”
岳彘道:“清姑娘是好朋友,平日其他人欺负我,都是清姑娘替我打抱不平,这恩义,赴汤蹈火也难报,姑娘若想取我性命,不用害,只需说一句:‘你去死吧!’岳彘立马自杀。”
陈涵清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片刻,笑着问道:“你这话,是真心的么?”
岳彘道:“当然是真心的。”
“那好,你去死吧。”
“姑娘想让我怎么死?”
陈涵清指着一堵墙道:“撞墙死吧。”
岳彘二话不说,果真朝墙上撞去,陈涵清一把拉住了他,惊道:“你还真撞啊!我开玩笑的!”她心中十分感动,声音微颤道:“你呀,可真是个怪小孩,这么大一点竟能视死如归。”
岳彘是真撞,只不过他预料到陈涵清会拉住他,前世为人时,他没少用类似手段收买女人心。他知道自己这伎俩兜售,突然又自责起来,死了两次,风流性子始终改不了,这,是个会影响自己人生的问题。遂连忙岔开话题道:“你看,有流星唉。”
陈涵清抬头一看,果然有一颗流星,托着长长的尾巴,向着东北方划了过去,叫道:“呀,没来得及许愿!”她话音刚落,忽见十几颗流星一起出现,也唰唰唰飞向东北,落在遥远天际,两人惊诧不已,呆了片刻,陈涵清道:“好多流星,怎么许?”
岳彘道:“不知道,白天的飞瓢,你看到了么?”
陈涵清道:“看到啦,有人说那是神仙,我们也跟着拜了呢。”
两人就着那飞瓢东拉西扯,不觉间来到一处庭院前,门楼上两盏灯笼,闪闪烁烁,陈涵清淡然道:“这是我家外宅,里头住的是三姨娘。”
岳彘纳闷,带我来你家外宅做甚么?
或许是有人听见了她声音,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有家人出来向陈涵清问好,陈涵清点了点头,领着岳彘绕过影壁,进得院内,院内灯火通明,一位男子和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在院中并立,似乎已等候多时。
女子见到陈涵清,热情地迎上来道:“清儿,来啦。”
陈涵清表情冷漠,不予理会,男子斥道:“臭丫头,见了三娘,一点礼貌都没有!这就是你说的那孩子?”
陈涵清道:“是,岳彘,这是我爹。”
岳彘跪拜道:“小人岳彘,拜见五爷!”
这人便是陈家五公子陈起荡,岳彘极少跟他会面,听院里王婶、张婶她们说,这五公子在外头养了三位小妾,一年到头没几次着家,陈涵清的母亲是其原配,因生不出儿子,不怎么受他待见。
岳彘虽然风流,却不喜欢这个抛弃原配的人。
陈起荡微微抬了抬右手道:“起来吧。”
岳彘起身道:“五爷有何吩咐?”
那三姨娘道:“这下人家孩子,倒也知礼,说话也得体,真难得。”
陈起荡道:“看招!”
他骤然出手,便是秦多槐用过的那招“紫气东来”,岳彘心道,果然是要考校我武功。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用“松鹤延年”招架,不等二人手臂相交,陈起荡便即退开,戟指岳彘,声色俱厉道:“果然是‘松鹤延年’!说!你是跟谁学的?你爹么?是不是曹家派你爹来偷学我陈家《九泉双羽谱》的?”
“松鹤延年”是曹家鹤形拳中的一招。岳彘只是个孩子,偷学武功这阴谋,自然事关他爹岳无为。
幸亏陈起荡及时收手,不然,因二人内外功悬殊巨大,岳彘必然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