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装饰典雅温馨的闺房中,幽香醉人,一位美丽女子正低声慢语,向一位英俊少年吟咏这首周邦彦的《少年游》。
声音温柔腻耳,足以融化铁石心肠。
少年一手举杯,一手摩挲女子玉臂,哈哈仰天大笑。
少顷,二人相携就寝。
销金帐摇,娇喘声起。
便在这缠绵时刻,忽听外头有人朗声道:”陈微,畜生!采花贼!给老子出来!“
床帐内安静下来,少年叹了口气道:”这些找麻烦的,可真不识趣!“
女子撒娇道:“别理他们,这院里这么多屋,他们怎知道你在哪里?”
又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放屁!老子就在你屋外站着呢!畜生,快出来!”
少年陈微下床穿好衣服,推门出屋,趁着月光和周围屋内灯光,见院内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对面屋顶之上也立着俩人,四个人手中的兵刃隐隐发光。各房内都有人披了衣服出来看热闹。
陈微笑道:“哟呵,今日是遇到大阵仗啦!小子何德何能,竟能惊得动诸位狗熊夯汉?”
院内右侧那大汉抬刀一指陈微道:“他-奶-奶-的,小禽兽!休得猖狂!你作恶多端,臭名昭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陈微道:“就凭你们四个饭桶?趁早滚你-姥-姥-的臭鸭蛋,不然我切了你们的脑瓜给院里的姑娘们当夜壶!哈哈哈哈。”
四人在他笑声中破口大骂。
他笑声未歇,就听身后屋顶上有人道:“阿弥陀佛,贫僧了空在此!”声音浑厚,内力极深。
紧接着又一人道:“无量天尊,武当山百林在此!“其音清越,修为不浅。
陈微知道,了空乃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百林乃武当山三清观观主,二人均是当今武林一流好手,今日这麻烦,可真不小。
他一边转动心念想法子,一边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大和尚和道长也来逛勾栏院,稀客啊,稀客,来,来,来,今日我请客,给二位介绍几位姑娘,包你二位一个喜登极乐世界,一个采阴补阳、霞举飞升。”
了空高宣佛号道:“轻薄小子,竟敢亵渎佛祖,消遣老衲!”
百林道:“毁僧谤道,你就不怕死后入拔舌地狱么?”
陈微道:“我入拔舌地狱无所谓,可二位逛妓院少不得也要被佛祖阎罗记上一笔!”
说着他纵身而起,飞向西侧房屋。尚未在屋顶站稳,就觉得两股疾风,夹击而至,有人沉声喝道:“下去吧!”
嚯,还有打埋伏的!
陈微笑道:“老子偏不下去!”脚尖在瓦片上一点,又冲天而起,越过前来偷袭的两人,径直向西飞掠而去。
今天来的人又多又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跑路。
那几个人在背后呼哨、吵嚷着追赶。
不多时飞出了城,来到一片树林中,后面的追赶声听不见了,周围安静之极,陈微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和偶尔间树叶下落的声音。
陈微不敢稍歇,依旧疾速奔跑。
突然,前方两个黑影从左右两棵树上迎面飘下,比落叶还轻,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嘭,嘭。
情急之中,陈微伸出左右手与两分别对了一掌,借着对方排山倒海的掌力,他的身子向后飘出两丈多远,嘭地一声,后背重重撞到一棵树上,直撞得他五脏六腑欲裂,气血翻腾欲出。
他双手向后,攀着树干,深吸一口气,调了调气息,把要吐出的鲜血愣生生咽到肚里,顺着树干溜下,哈哈一笑道:“原来了空大师和百林道长已在此恭候我的大驾,好!驰名天下的般若掌和混元掌果然马马虎虎!”
伏击他的,正是了空大师和百林道长,这二人竟然跑到了陈微前面躲起来打埋伏,足见轻功也比陈微高出许多。
二人见这年轻人受了这威力巨大的两掌仍旧如没事人一般,均暗自惊奇,了空大师更是赞道:“好小子!果真了得!小施主,贫僧看你是位难得的人才,死了可惜,若施主愿随贫僧去少林寺修行,以往罪恶,我们不再追究。”
百林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就不怕他祸害少林寺?不如除去干净。”
了空道:“这位小施主不过在色字上太过执着,贫僧瞧他秉性并不太坏,咱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何不放他一条生路?”
百林不再言语,心下嘀咕道,这个采花贼就是一条大色狼,你竟然想把他圈到寺中修行,真是迂腐到家了。
陈微抱拳道:“多谢大师好意,在下身边,一日不可无女子,你劝我修行,比杀了我还残忍。”
俗话说,不怕慢,就怕站,他们三个刚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人便追了上来,把陈微团团围住。
陈微环视一周,见对方共有十人,月光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在他们身上,虽然面目依稀,可陈微还是认出了六七个,他嘿嘿一笑,向西北角那人道:“岳帮主,你家夫人还好吧?”
那岳帮主名叫岳翰城,通州金沙帮帮主,这通州在长江口上,与苏州相邻。岳翰城听陈微一上来就问候自家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手中铁桨骂道:“狗杂种,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陈微道:“岳帮主,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你那婆娘,毒死你第三个小妾,又害死人家生的女儿,闹得你们家鸡飞狗跳,你岳帮主惧内,任她胡来,我看不下去帮你收拾了她,不好么?”
他这边说着,那边了空举掌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岳翰城大声道:“这是老子的家事,你凭什么插手!”
西边一条大汉道:“可也是,你他-妈-的要收拾恶婆娘,一刀砍了也就算啦,干么先奸后揍,送岳帮主这么大一顶绿帽?“
陈微认得这大汉是劳金翅,他右手边站的是劳金羽,二人在附近孤山立柜,专门打劫长江上过往船只,江湖人称“孤山双煞”,方才院子里站的,就是他们。
劳金翅话音刚落,劳金羽就接上道:“是啊,这事儿江南武林人尽皆知,真他-娘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若是岳帮主,我也杀了你!”
二人跟金沙帮有些过节,表面上帮岳翰城说话,其实是在揶揄他。
岳翰城大骂:“你们两个,他-妈-的给我闭嘴!这禽兽糟蹋了江南武林二十几位女子,罪大恶极,咱们还愣着做甚么?杀了他!”
江湖规矩,凡色字上犯事儿的,人人得而诛之,因此,陈微身为采花贼,在江湖上就成了过街老鼠。
了空、百林自恃身份,不愿跟着众人围攻陈微,是以一动不动。其他几人也都只晃了晃身子,似乎对陈微颇为忌惮,都不敢先行出手。
岳翰城大喊着:“薛庄主,你不为你女儿报仇了么?”抡起铁桨砸向陈微。
陈微听到他喊“你不为你女儿报仇了么”这句话,心头一震,怔怔地道:“薛庄主,蝶儿她..”混不知有铁桨砸来。
那薛庄主乃巢湖银屏山庄庄主薛万水,听陈微这么问,声音悲愤道:“她死啦!”手中剑直刺陈微。
陈微感觉到头顶劲风,向西移开一步,险急避开铁桨,脚踢薛万水手腕,兀自颤声道:“她怎么死的?”
薛万水不说话,和岳翰城夹击陈微,一招狠似一招,陈微却在剑光桨影游走自如,时不时问:“她到底怎么死的?”口气也一次比一次焦急,薛万水总是不答。
岳翰城看两人拿不下陈微,又喊道:“曲总舵主,你不为两位小妾雪耻了么?”
东侧那人是定海巨鲸会总舵主曲相三,他看陈微厉害,喝道:“大伙都并肩子上吧!”
当下,除了空大师、百林道长之外,所有人都动起了手。
陈微以一敌八,再加上方才受了内伤,已无暇再问蝶儿死因,他晓得今日难逃一死,便豁了出去,双掌翻飞,专跟着“孤山双煞”打。
劳金翅、劳金羽见他拼命地追自己,很是不爽,劳金翅喊道:“臭小子,这么多人,你为什么..骗黏着我们?”
陈微道:“你们..作恶太多,拉来..垫背..最好!”
劳金羽怒道:“我..操-你-姥-姥!老子..”话未说完,后胸砰地中了陈微一掌,惨叫一声,吐着鲜血,躺在了地上。
劳金翅骨肉关心,大声道:“老二,你..怎么样!”劳金羽像死了一般,不回答。
劳金翅大叫一声,使出了地躺刀,袭击陈微下盘。这时,岳翰城的铁桨刚好砸到,陈微抓住桨柄顺势一引,劳金翅的刀刚划住陈微的腿,便已脑浆迸裂。
众人见他在劣势之下仍旧杀了两人,谁不惊慌?出招更紧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