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东周列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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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弑齐光崔庆专权纳卫衎宁喜擅政(1)

话说周灵王二十三年五月,莒国国君黎比公亲自到临淄朝拜齐国。齐庄公大喜,在北门设宴款待黎比公。崔杼府第正在北门一带,他有心捉住庄公破绽,谎称自己得寒病不能起身。众大夫都侍奉庄公参加宴会,崔杼不去,暗中派心腹向贾竖打听消息。贾竖密报说:“主公只等散席,便来问候相国的病情。”崔杼笑着说:“国君哪里是为我的病情担忧呢?正以为我的病有利于他,要行无耻之事罢了。”他便对妻子棠姜说:“我今天要除掉这个无道昏君!你如果听从我的计议,我不宣扬你的丑事,还一定立你生的儿子为嫡嗣;如不听我的话,先斩你母子二人首级。”棠姜说:“妇人,是服从丈夫的,夫君有命令,怎敢不依从?”崔杼就派棠无咎率领甲士百人埋伏在内室左右,派崔成、崔疆在大门内埋伏甲士,派东郭偃在门外埋伏甲士。分派已定,又约定以敲钟为号。他又派人送密信给贾竖:“国君如果来时,要如此这般。……”庄公喜爱棠姜美色,心中思念,寝食不忘,只因崔杼防范细密,不便频繁往来。这天,见崔杼因病不来,正中下怀,神魂早已飞到棠姜身边。宴会的仪式,不过敷衍了事罢了。宴会结束,庄公乘车飞往崔家探病。崔家守门人骗庄公说:“相国病很重,刚吃过药躺着。”庄公问:“躺在什么地方?”回答说:“躺在外面房中。”庄公大喜,竟进内室。这时州绰、贾举、公孙傲、偻堙四人随行,贾竖说:“主公做的事,各位都清楚。何不在外面等着,不要进去以致惊动了相国。”州绰等人以为他说的对,就都停在门外。只有贾举不肯出去,说:“留一个人有什么妨碍?”就独自呆在堂上。贾竖关上中门进去了。守门人又关上大门,上好闩,并且加了锁。庄公到内室,棠姜浓妆艳抹出迎。二人未来得及说话,侍女来报告:“相国口干,要喝蜜水。”棠姜说:妾去拿蜜水后就回来。”棠姜同侍女从旁门慢慢走了。庄公靠着门槛等棠姜,等一会儿不见她回来,就唱道:宫之幽兮,美所游兮。室之邃兮,美所会兮。不见美兮,忧心胡底兮!刚唱完,听见走廊有刀戟的声音。庄公惊讶说:“这地方怎会有兵器?”便召呼贾竖,不见答应。不一会儿,左右甲士全出。庄公大惊,知道有变故,急急往后门跑,而门已关上。庄公力大,破门而出,跑到一座楼上。棠无咎领甲士包围楼,连连大叫:“奉相国命令,来拿淫贼!”庄公靠栏杆向众人传话:“我是你们国君,望你们放开我,赶快离开!”无咎说:“相国有命令,我不敢自做主张。”庄公说:“相国何在,寡人愿和他订立盟约,誓不害他!”无咎说:“相国病重不能来。”庄公说:“寡人知罪了!容我到太庙中自尽,以向相国谢罪怎么样?”无咎又说:“我等只知捉拿奸淫之人,不知有国君。国君既然已经知罪,就请自杀,不要再自取污辱。”庄公没办法,从楼窗中跳出,登上花台,要跳墙逃跑。无咎开弓射他,射中左腿,从墙上倒栽下来。甲士一齐上前刺死庄公。棠无咎就派人敲钟。这时已近黄昏,贾举在堂中侧耳倾听,忽见贾竖开门,拿着烛火出来说:“室内有贼,主公召你。你先进去,我要告诉州绰将军等人。”贾举说:“给我烛火。”贾竖递过烛火,失手掉在地上,烛火熄灭。贾举仗剑摸索,才入中门,遇绳索绊倒在地上。崔疆从门旁猛地出来,杀死贾举。州绰等人在门外,不知道门里的事。东郭偃假装与他们交结,将其请到旁屋中,点亮烛火,摆上酒肉,劝州绰放下宝剑饮酒,又挨个给其他人敬酒。突然听到宅内钟响,东郭偃说:“主公喝上酒了。”州绰说:“不顾忌相国了吗?”东郭偃说:“相国病得厉害,谁还顾忌他?”一会儿,钟又响了,东郭偃说:“我得进去看看。”东郭偃离开,埋伏的甲士全出来了。州绰等人急拿兵器,早已被东郭偃派人偷走了。州绰大怒,看门前有上车石,便弄碎了用来打人。偻堙刚好跑过,州绰误中偻堙,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公孙傲拔出拴马的柱子挥舞起来,崔杼的许多甲士被伤。众人用火炬攻他们,胡须、头发都烧着了。这时大门突然开了,崔成、崔疆又率甲士自门里杀出,公孙傲用手撕扯崔成,折断他一条胳膊。崔疆用长戈刺公孙傲,将其杀死,又杀死偻堙。州绰从甲士手中夺过戟,又来战斗,东郭偃大叫:“昏君奸淫无道,已被诛杀,不干众人的事,何不留下性命以侍奉新国君?”州绰把戟丢弃到地上说:“我从晋国亡命到这里,受齐侯知遇之恩,今日不能尽力,反害死了偻堙,大概是天意吧!只有舍一命以报答主公宠爱,岂能苟且求活,被齐、晋两国所笑?”就用脑袋向石墙上撞三四次,石头碎了,州绰脑袋也破裂了。邴师听说庄公死了,自刎在朝门之外。封具在家里上吊而死。铎父和襄尹约好,前去哭庄公之尸,半路上听说贾举等人都死了,二人一齐自杀。髯翁对此事有诗说:似虎如龙勇绝伦,因怀君宠命轻尘。私恩只许私恩报,殉难何曾有大臣。

王何约卢薄癸同死,卢薄癸说:“没用,不如逃走,以待将来再做打算。

我二人侥幸有一人复国,一定要请另一个回来共事。”王何说:“让我们立誓吧!”立誓完毕,王何就逃亡到莒国。卢蒲癸走前对弟弟卢蒲嫳说:“国君设立‘勇爵’,用来自卫。和国君同死,对国君有什么好处?我离开后,你一定想法服侍崔、庆两家,想法使我回国,我便趁机为国君报仇,如能这样,即使死了也不虚度人生了!”卢蒲嫳答应了,卢蒲癸就逃亡到晋国。卢蒲嫳设法让庆封任用自己,庆封用他做了家臣。申鲜虞逃亡到楚国,后在楚做官,当了右尹。齐国诸家大夫听说崔氏作乱,都闭门等消息,没有敢到现场的。只有晏婴直到崔家,进入室中,枕在庄公腿上放声大哭。起来后,又跳跃三次,然后跑出。棠无咎说:“一定得杀晏婴,才能免得众人胡说。”崔杼说:“此人有贤明的名声,杀了恐怕丧失人心。”晏婴回去,告诉陈须无说:“何不商议立国君呢?”陈须无说:“掌握地方的有高、国两家,掌权的有崔、庆两家,须无能有什么作为?”晏婴退出,陈须无说:“乱贼在朝上,不可和他们一起共事。”便乘车到了宋国。晏婴又前去见高止、国夏,二人都说:“崔氏将要来了,而且庆氏在,不是我能作主的。”晏婴叹息着离开了。不久,庆封让他的儿子庆舍搜捕庄公余党,或杀死,或驱逐,几乎全光了。庆封用车迎接崔杼入朝,然后派人召高、国二家,一起商议立国君的事情。高、国二家推由崔、庆二家作主,庆封又推让崔杼作主。崔杼说:“灵公之子杵臼,已长成,他母亲为鲁国大夫叔孙侨如的女儿,立杆臼可以结好鲁国。”众人唯唯答应。于是,迎立杵臼为国君,这就是齐景公。当时景公年幼,崔杼自立为右相,封庆封为左相,召群臣在姜太公庙盟誓,杀牲畜,歃血盟誓说:“众人有不和崔氏、庆氏一条心的,日落即落!”庆封接着宣誓,高氏、国氏也按誓词说了。轮到晏婴,他仰天叹息说:“诸君能忠于国君,有利国家,而晏婴不和各位同心,必受天帝惩罚!”崔杼、庆封脸色变了。高止、国夏说:“两位相国今天的举动,正是忠于国君、有利国家的好事。”崔杼、庆封都高兴了。这时莒国黎比公还在齐国,崔杼、庆封请齐景公和黎比公订盟,黎比公才回莒国。崔杼命令棠无咎收州绰、贾举等人尸首,和庄公一同葬在北郭,省减礼仪,不用武器、甲胃陪葬,说:“怕他们在地下逞勇。”崔杼命令太史伯记载庄公因疟疾而死,太史伯不听从,在竹简上写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崔杼见了大怒,杀太史伯。

太史伯有三个弟弟,分别叫仲、叔、季。仲的记载和太史伯记的一样,崔杼又杀了他;叔仍然一样记,崔杼也把他杀了;季又那样写,崔杼拿着竹简问他:“你三个哥哥都死了,你不可惜自己性命吗?如果改变记载的话语,我就免你一死。”季回答说:“按事实记载,是史官的职责,放弃职责而活,不如死!从前赵穿杀死晋灵公,太史董狐认为,赵盾为正卿,不能处分杀死国君的贼人,记载道:‘赵盾弑其君夷皋。’赵盾不怪罪他,知道史官的责任不能废弃。我即使不写,天下也一定会有记载的人。不写,不能掩盖相国的丑行,而白白招惹知事理的人耻笑。我因此不可惜自己死去,请相国处置!”崔杼叹息说:“我怕国运衰落,不得已而做这事。即使直写事实,人们也一定能体谅我。”就把竹简扔给季。季捧着竹简出来,将到史馆,碰到南史氏刚来,季问南史氏来的原因,南史氏说:“听说你们兄弟都死了,我怕因此而忘却了夏五月乙亥的事,所以带竹简来了”。季把自己写的竹简给他看,他告辞回去了。髯翁读史至此,赞叹道:朝纲纽解,乱臣接迹;斧钺不加,诛之以笔。不畏身死,而畏溺职;南史同心,有遂无格。皎日青天,奸雄夺魄;彼哉谀语,羞此史册!崔杼面对太史之笔,不免羞愧,推罪于贾竖,将他杀死。这个月里,晋平公由于水势已退,又在夷仪大会诸侯,以进行讨伐齐国之举。崔杼派左相庆封将庄公已死的消息告诉给晋军,说:“齐国群臣怕大国惩罚,国家不保,已代替大国实行讨伐了。新国君杵臼,出自鲁姬,愿改为侍奉上国,不废旧时盟好。所夺朝歌之地,仍归还上国,并用宗庙器物若干,乐器若干献给上国。”对各路诸侯,齐国均有礼物。晋平公极为高兴,班师回国,诸侯尽散。从此晋、齐重新联合。这时殖绰在卫国,听说州绰、邢蒯都死了,又回到齐国。

卫献公衍流亡齐国,一向听说殖绰勇敢,让公孙丁多用钱财相召,殖绰便效力于卫献公。

这年吴王诸樊攻打楚国,过巢地,攻城门。巢地守将牛臣隐身在矮墙内射箭,诸樊中箭而死。吴国群臣遵守寿梦临终之言,立诸樊弟弟余祭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