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如在矮房中眼睛不眨的一根根挑选着狼毛。狼毛虽没有狸子毛矜贵,但御寒保暖却是极佳,而且满人来自白山黑水,马上得天下,对狼有一种先天的崇拜。太后这件纯黑的狼毛大氅来源极是珍贵,尤其脖颈一圈儿长软黑毛,听说从是三十头狼王头颈处所摘!
内务府专门配了三卷狼毛,定如需一根根挑选,再补进大氅中,她正专心致志地挑着。门外传来招呼声:“可有人吗?前殿人手不够了”。
定如赶紧整了整衣服,走出屋门外。
一位极利索的姑姑站在屋外,上下打量了定如几眼,问道:“你是新来的吧?”
定如点点头。
姑姑笑着说道:“跟我过去吧,前面现在正缺人呢。”
定如有些惊慌,心里七上八下地跟在姑姑后面。
乐寿堂门口笔杆条直地站着两个听吩咐的小太监,姑姑轻声道:“我叫云秀,现下太后正在午睡。你就在棉帘子里站着仔细听太后的动静,只要太后起身了,你就轻轻拍几下巴掌,自然有人进来伺候”。
定如一脸怯怯,云秀看出她的紧张,和颜笑道:“没事儿,这是最简单的木头差事,不用你说话,甚至连太后的人都看不见,只管听声音就行!”
定如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云秀掀起帘子,对定如努了努嘴。定如深吸一口气,轻轻踏进了殿中。
一入殿内,春意铺面而来,定如忍不住抬了抬眼。殿中宝座、御案皆是及名贵的紫檀雕制,还摆着十五折的玻璃屏风,将殿内照的格外宽敞。宝座后侧,插着用孔雀毛所制的掌扇,旁边不见熏炉,而是放着两只盛水果闻香味的青龙花大瓷盘,一年四季果花飘香,清新自然。定如心中感叹,乐寿堂与玉澜堂仅一墙之隔,实在是天下地下的差别啊。
时光静静走着。乐寿堂的窗户都换上了七彩琉璃的玻璃。此时阳光碧透,透过玻璃形成错落光斑,一格一格地落在地上。暖阁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想是太后睡得极为安沉,定如的心也一点点安静了下来,不似刚才般慌张。可这边刚刚平静,定如心中却越发思念起皇上来。皇上也是要午睡的,因为夜里睡不踏实,皇上午觉总是很长,而且从不让放下帘子,他总说睡在光里,才能安稳。
定如忍不住看向玉澜堂。不过两日,她就极是想念皇上沉稳的呼吸、温暖的胸膛,还有他用力抱紧自己的热烈。她甚至红着脸,不害臊地想念着和他的肌肤之亲,他故意在自己耳边呵气,修长的手指一点点一寸寸游走,轻柔地撩拨着她最敏感亦最热烈的感觉。
定如唇边不禁荡起一个笑容,他不仅是最开明的皇帝,也是最温柔多情的男人。
突然间,暖阁里传出一声轻唤:“茶水”。
定如吓了一跳,连忙拍了几下手。可帘子外一点儿响动也没有,定如不敢耽搁,忙提起桌上温着茶水的青花壶,浅浅倒了一杯。
她小心翼翼端着杯子走进暖阁,看着地砖影子跪在床榻边。
太后半坐着身子,尤有些许睡意,虽看着定如面孔陌生,但语气并不警觉:“瞧着脸生,你是新来的吗?”
定如不敢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
太后疑惑,半带打趣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哑巴不成?”
定如顿了顿,又轻轻点了两下头。
太后坐直身体,皱眉思量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把头抬起来!”
定如紧张极了,一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她拼命刻制住身不由己的轻颤,慢慢抬起头,眸子却始终谦卑恭顺地看着脚下。
过了一会儿,太后才说道:“把茶搁下吧,叫其他人进来伺候!”
定如将茶托放在一旁矮几上,磕头行礼,退了出去。此时,云秀姑姑带着捧衣、梳洗、奉茶、敬烟的宫人鱼贯而入。定如正要退出殿去,太后瞧着她问道:“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回老佛爷”,云秀姑姑微笑着答道:“她叫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