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宁负荣华:皇上,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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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相思

皇上在玉澜堂里坐卧不安,手里捧起内务府好不容易找来的《宪政志》,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定如不是轻浮之人,若是有事外出,这会儿也早该回来了,她定然是被人叫走,此刻身不由已,所以稍不了信,也回不得宫。

颐和园里能截下御前之人的,只有宁寿宫和芸宜馆。想到这儿,皇上愣了愣,太后何等身份,应该不会召见一个微末宫女吧?!他不敢多想,只把气撒在了芸宜馆的皇后身上,她早在瀛台时就处处针对定如,现在到了园子里,有太后撑腰,肯定更加有恃无恐!

她恨得是自己,有什么能耐都冲他来啊?!干嘛要欺负定如?!皇上越想越气,扔下书,踢开门,就要往外冲。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正在门槛上坐着打盹儿,冷不丁“咚”得一声,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揉眼一看,皇上正要一脸火气地往外走。

“万岁爷……”小太监新来,人小胆大,只记得寇公公的吩咐,忘了对面之人是皇上的身份:“您……您哪儿去?”

皇上看着他脸生,可说话却是大胆,便下意识以为这小太监是太后派来的眼线,他满肚子气不便发泄,只是阴沉着脸说道:“朕要去芸宜馆!”

“您可不能去啊!”小太监不管不顾扑到皇上面前,一边说一边磕头。

戊戌之后,风云际会不过须臾之间。自己就是在床榻上被太后剿了权,由几个太监押送瀛台。此刻,这小太监竟敢拦着自己不许出去,皇上心中惊恐不安,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定如,直问道:“朕难道又被囚禁了吗?”

小太监听不明白,只是边哭边说:“您不能去啊,要是去了,奴才就活不成了!”

他说得含糊,皇上又听得囫囵,只是将“活不成”三个字听得真切,他再也控制不住,抬脚绕过小太监就要往外冲。小太监一看拦不住,本能直起身子保住皇上的腿。

皇上气急大喊:“放开朕”。

小太监就是不撒手,杀猪一般哭号着:“万岁爷不能去啊!”

两人正执拗着,寇公公一步踏进院子:“这是干什么呢?!”

小太监一看寇公公回来,赶紧松手,跪爬过来:“公公,您可回来了,万岁爷我可是给您拦住了!”

“混账!”寇公公“啪啪”给了小太监两巴掌:“胡噙什么呢!我何时让你拦着万岁爷了?!万岁爷多会儿想要出院子了?!”

小太监被打懵了,呆呆看着寇公公。

寇公公骂道:“还不快滚!”

小太监这才明白过来,赶紧爬起,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皇上气汹汹地瞪着寇公公:“朕又被囚禁了吗?”

寇公公一愣,旋即满脸堆满笑容:“皇上这话是从哪儿说起啊!您放心,谁也没有被囚禁,定如也好好的呢。”

“她在哪儿?!”皇上双目通红,神情中带着无所顾忌的愤怒。这种愤怒从未有过,带着不怕天地俱焚的决绝。

寇公公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他一步跨到皇上身边,同样肃穆道:“皇上,定如让李莲英叫过去了。他说太后身边缺个织补衣服的宫人,所以借过去帮几天忙!”

皇上咬牙道:“这种鬼话你信吗?”

寇公公压低声音:“不信也得信!他故意不打招呼将定如叫过去,就是为了观察您的反应!若是您表现出半分在意,定如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皇上身子猛然一颤,眼眸中的惊愤瞬间沉了下去,滔滔无尽的绝望孤苦浮了上来。

定如站在乐寿堂后面的小矮房中,凝玉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定如,真没想到你也来了,这下子好了,我终于能有个帮手了”。

定如勉强笑了笑。

凝玉拉着她的手:“几日不见,你真是越发清秀水灵了!看来皇上待你不错。”

定如不言语,只是低下了头。

凝玉见她私有心事,也不便多问,只是拿起一件狼毛大氅递给她:“这是太后极喜欢的一件大氅,别小看这狼毛,来得十分不易,听说三百头狼才得了这一件。你瞧,太后都将领子这里穿懈了,这才着咱们来织补。你先看看,有什么好法子?”

定如捧起狼毛大氅,仔细看了看,伸手做了个十字穿针的绣法。凝玉点点头:“我也觉得该用穿针引线的方法。”

定如笑了笑,说实话织布这狼毛大氅并不费劲,三两天就能完成,断不至于还专门借人来补。她隐约觉得自己来这儿,绝不是为了这件大氅这么简单。尤其想到皇上还不知自己过来,心里更是着急。

正想着,李大总管走了进来。凝玉赶紧行礼:“大总管吉祥”,定如也跟着蹲身。

李大总管神情和悦:“快起来吧,都是奴才,叫一声谙达就行!”说着,他看向定如:“怎么样,这边还习惯吗?”

定如点点头。

李大总管道:“这几****就在乐寿堂当差,说是缝补衣物,人少不够的时候,少不得也得劳驾你到殿中伺候!你是御前的人,寇公公又对你赞不绝口,所以应该是个懂规矩的孩子”。

李大总管说话极为客气,倒让定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抬起眼,冲着李大总管客气又轻柔笑了笑。

李大总管点点头:“皇上那边,我急急把你找来,也没禀报一声。刚才寇公公怒气冲冲来寻你了,想是皇上对你也颇看着,所以不太高兴。一会儿中午皇上来给太后请安,你到时候也跟皇上言语一声”。

定如心中一滞,脸上却不敢着一色,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中午时分,太后用完午膳,刚歇了一会儿,宫外便传皇上来请安了,这时辰卡得正好。以前在宫里时,瀛台到储秀宫远,一天请一次安就行。到了颐和园,太后住的乐寿堂与皇上的玉澜堂紧紧挨着,共同一个廊墙,于是请安就变成了早中晚一天三次。

皇上穿着嵌狸子毛领的枣红万寿纹袍褂,腰间带着青玉腰带,显得挺拔又精神。他依旧大步疾走,进到殿中站好,恭敬行礼道:“给太后请安!”

太后淡淡回应:“起吧”。

皇上站在一旁,抬头看着凤椅上一脸肃穆的太后,语气低缓、神情恳切道:“亲爸爸,今天儿子在殿上又惹您不高兴了”。

若非亲密之时,皇上都以“太后”或“老佛爷”相称,此刻怯怯叫了声“亲爸爸”,太后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她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与皇上既是义母子,也是亲姑侄,虽然太后日常对皇上严厉,心中也因戊戌之变恨他恼他,可两人在深宫之中相互陪伴三十多年,太后看着皇上从小长到大,若说没有感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叹了口气:“痴儿,你总是义气用事,又心软。你可知道,今儿你饶了他,他明儿就来革你的命!所以对于不听话的人,光施恩不行,得要他的命!这样他才能惧怕你,天下人才惧怕咱们!”

皇上点点头:“儿子记住了!”

太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叹道:“行了,跪安吧。我也累了。”

皇上躬身行礼,却步推出。

刚退出院中,就见定如正笔管条直地站在一边。

看到定如的那一刻,皇上眸子极轻极轻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