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宁负荣华:皇上,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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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炼就不死心

天热急了,一丝风都没有,那遮蚊子的纱帘一动不动,只有焦躁的知了撕心裂肺地叫着。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早出了三伏,按理说,天气应该有个秋天清爽的模样,可就从这几天看来,太阳依旧炽热,空气中始终凝着令人窒息的憋闷。

寇如海烂泥一般瘫跪在储秀宫的青砖地上。除了他跪地之处,其他地方都洒了净水降温,青砖滚烫,水泼在上面,不一会儿便蒸起了袅然白气,笼着他半死不活地,仿佛已经升天了一般。

太后坐在纱帘里,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小寇子,自打你进宫,我就看你是个人物。听说内廷的刑罚都用遍了,也没从你嘴里撬出一个字来”,说到这儿,太后点了点头:“看见当年我看的没错,你真是条汉子!”

寇如海一动不动爬在地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满是血污的脸,反而将一双眸子衬得无惧无畏、炯炯有神。

太后看了眼崔玉贵:“给小寇子找个垫子,在喂他点儿水,今儿我要好好跟他说说话。”

“喳”,崔玉贵赶紧找人置办。

小太监端来清水,寇如海冷笑一声,挣扎着挥袖打翻,他抬起头,看着黑洞洞的帘子,哑声说道:“您不必再费心思了!我当了一辈子奴才、畜生,现在也想做个人了!”

“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崔玉贵怒骂道:“给我掌他的嘴”。

小太监高声应了,上前揪住寇如海的头发“啪啪”就是两个巴掌。

太后眉头皱起,神情极为不悦:“小寇子,我一直待你不薄,从梳头房小太监开始,一直做到御前总管,我自问对得起你了!你为何还要算计我!这宫里的防务图你是从什么时候画的,要打算交给谁?”

寇如海冷笑:“太后,您是对得起我了,可是您对不起天下百姓!国事危难,您不替祖宗打算,只知道挪用军费,供自己奢侈游玩,要不然就割地赔款,求得苟安!大清百姓惨遭洋人欺凌,我中华天威被羞辱的荡然无存”,寇如海的声音越说越大,一字一句混着血沫子劈头盖脸地向太后喷来:“您表面上说赞同变法微新,可是实际言而无信,私下里绞杀义士,您表面上说满汉一家,可偏偏选了最不屑汉人的大阿哥为皇储,还一味重用满族大臣,这些人天天养尊处优,只知道提笼架鸟,正事狗屁不通!国家托付给他们,不亡才怪!”

“住口!”崔玉贵一掀帘子跳了出来,上前一脚踹在寇如海心窝:“你疯了不成!”

太后脸色已经极为难看,她心里恨极,咬牙切齿说道:“说了半天,你是为了皇上!”

“皇上?!那个废人?!”寇如海满口是血,捧着心口狂笑道:“别提那个窝囊废!贵为皇上,却吓得跟胆小如鼠,每日仓惶只为保命!哼,尊天敬地、为国为民,他连我寇如海都不如!”

“这么说,你是革命党了?!”

“我不知道什么革命不革命,我只知道自己是个人,再不能做卑躬屈膝的奴才!”

太后突然间没有了再听下去的心情,她愤怒的摆了摆手:“既如此,就别怪我太忍心!赶紧把他拖下去,交刑部照例办理吧!”

立时,虎狼一般冲上来四个太监,七手八脚地拖着他往外走,他满身伤痕,所经之处拖出条条鲜血,有的地方还连着皮肉,着实惨不忍睹。但一路上,寇如海始终放声大笑,路过神武门,靠近灜台时,还高声诵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拖着他的太监被吓得不轻,抓起地上的土就往他嘴里塞,直到被噎得晕过去前,寇如海始终狂放大喊,声声不绝。

三天后,寇如海被斩首于闹市。

储秀宫后的小矮房里。定如勉强爬跪在地,崔玉贵翘腿坐在她面前,足尖儿几乎点着她的天灵盖。

“现在都查清了,你与寇如海确实没有勾连!而且寇如海已然伏法,你也算是其中有功”,崔玉贵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她:“我今儿来就是问问,现在你是想回灜台呢,还是留在这里伺候?”

定如赶紧抬起头,她满脸是泪,一双眸子颤颤巍巍,极是凄楚。她慢慢伸手,极谦卑地捧住了崔玉贵的一只脚。

崔玉贵略有诧异,赶紧低头看着。定如伸手小心翼翼擦了擦崔玉贵的鞋面,又抬起头,满是顺从和哀求的切切望向他,仿佛在说:“求您可怜收留”。

这双眸子太通透了,像带着魔力一般,让人心生可怜、无法拒绝。凝玉也在站一旁,连忙帮腔:“谙达,定如……绣工极好,太后也很是满意呢!”

崔玉贵瞧了眼凝玉,又看向定如,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地含混道:“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先养着吧,等好利索了再说!”

崔玉贵要走,凝玉赶紧殷勤地送了出去。她想出宫都想疯了,现在定如来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崔玉贵把定如留下,把自己放出宫去!

阴暗的矮房中,只剩下定如一个人。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决绝,尤其是黑漆漆的眸子再看不见哀求与凄苦,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火。可慢慢的,泪水又重新盈满了眼眶,定如对着北方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心里一遍一遍念道:“寇谙达,您一路走好!这一世的恩情,定如只能来生再报了!”

……

大雨中,寇如海转身而去。

“太后疑心重,咱俩之间必须舍弃一个,才能保全另一个!”

“丫头,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是千难万险!只有历尽千重难,才可能为自己也为皇上争取到一线渺茫的希望!”

“谙达不能陪你了,以后都要靠你自己!”

……

定如磕完头,扶着桌子,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她定定瞪着储秀宫,狠狠啐了口吐沫,秀美如花、青春明艳的脸片片破碎,换上了漆黑如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