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宁负荣华:皇上,跟我走
11869200000126

第126章 此身已许

玉澜堂里门窗紧闭,憋闷之中蕴着汪汪水汽,堂中燃着安神香,其中还夹杂着幽微的药味儿,饶是气味清淡,也让人觉得冲鼻子。

皇上躺在暖阁,日头正好透过窗子打在榻前一步的地上,照着乌金地砖锃明瓦亮。那金色放射在明黄的床幔上,流光溢彩、鲜艳生动,可是却更显得皇上脸色苍白、病气沉重。

他虚弱地躺着,听见外面嘈杂,有气无力问道公:“谁在外面?”

寇公公赶紧上前:“回皇上,太医一会儿便来给您瞧病,列位宗亲都候在外面呢。”

皇上凄惨苦笑:“他们都在等着朕咽气呢吧!”

寇公公慌忙跪下:“皇上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定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转过头,看向寇公公:“寇如海,这些年也难为你了!”

寇公公“咚”得一声直磕到地面:“老奴惶恐啊!万岁爷,能伺候您是老奴天大的福气!”

皇上苦笑摇头:“朕大小就不招人待见,脾气也暴躁,尤其这九年,更是天天没个好脸色”,皇上说着,深深吸了口气:“没个好脸色也就罢了,你从旁伺候着,也没得到过半分好处!这些……朕都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皇上从没说过软话,现下说出这样的句子,仿佛是临终之言似的,更让人心酸难忍。寇公公满眼是泪,可他迷信,固执地觉得在病人面前哭不吉利,会招不干净,所以只能生憋着,瓮声道:“万岁爷,老奴不求别的,只求您能快快好起来。”

皇上挥挥手:“你起来吧,别跪着了。”

就在这时,陈太医在堂外高声禀报道:“皇上,臣陈秉钧请脉”。

寇公公连忙迎到堂门,打起帘子道:“陈院正请进。”

陈太医迈步进来,李莲英却不肯入内。寇公公再请,李莲英摇头道:“我也不懂医术,进去还显得气闷,堂外侯着就行!”

寇公公行礼不再勉强,他知道李莲英是在避嫌,这个人精就怕落得谋害皇上的口实,毕竟无论后继者谁,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他不过一个老太监,以后还得孤自活着呢。

陈太医跪地请脉,皇上脉象与昨日无异,孱弱无力、虚虚实实、可生可死,只不过生要非好大力气,死却是举手之间,现在最难拿的,是到底该医活还是医死!

诊完之后,陈太医照例说道:“皇上脉象好转,安心休养即可”。

这一次皇上没有沉默不语,而是直接说道:“你打算如何给朕开方子?”

陈太医一愣,皇上对中医颇有研究,还常自己给自己开方子。皇上对太医的方子向来不满,现在突然问起来,陈太医猝然一惊,赶紧硬着头皮,一边想一边斟酌着将药方报了出来。

当报到“杜仲”时,皇上突然不悦道:“朕不用杜仲!”

陈太医吓了一跳,也有不敢询问,只能点头道:“臣记下了!”

报完方子,陈太医已吓得大汗淋漓,皇上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堂外,李莲英见陈太医面色青灰,连忙问道:“皇上身子如何?”

陈太医没有回答,只是满脸忧心。就在这时,院外等候的宗亲王爷们耐不住性子了,大声问道:“皇上究竟怎么样了?!”

陈太医艰难说道:“各位王爷,奴才……奴才真是……庸医啊!”

……

定如在万寿山下的一处废弃库房中,文火慢熬地煎着四逆汤。附子气味浓重,若是在矮房熬,其他人一定闻见。于是大阿哥便给她找了个没人用的库房。她眼睛不眨地盯着不断翻滚的汤汁,只盼这一副药下去,皇上就能起死回生,重新变成那个身材翩翩、英俊潇洒的男子。

定如正杵着下巴愣着神儿,大阿哥悄悄走了进来,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嘚”得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定如又惊又气,捂着胸口,一面惊魂未定的喘气,一面狠狠瞪向他。可目光还没过去,许是觉得不妥,她又忙收了回来,咬着牙,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

大阿哥满脸笑意,拿起筷子搅和了一下先熬好的两泡药汤,嬉皮笑脸道:“私自给皇上进药可是死罪!而且你就不怕附子有毒,或是……我有意想要毒死他?!”

他就是个爱胡言乱语的人,可定如听得却认真,她将两泡药汁倒出一口,端起小碗就要喝下去!

大阿哥当即变色,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要干嘛?!”

定如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黑眸子,神情决然。

若是旁人,大阿哥肯定暴跳而起,可现在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即便再气愤,也只能没出息的往自己身上撒。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手略施力,将定如拉近一步,就着她的手将那一口药汤吞了下去。

定如傻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四逆汤之所以称之为“四逆”,便是在万万不可时,逆命而上。正常人肯定是难以消受的,便是这一小口,也能让人心跳加速耳鸣半天。

“呸呸,好苦!”大阿哥吐着舌头,表情滑稽。

定如心中涌出许多感激,忙从香囊里拿了一颗糖出来递了过去。

大阿哥笑嘻嘻接过来,凑在鼻前闻了闻,仔细装进了自己腰间的荷包。定如疑惑看他,他嬉皮笑脸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样东西,得好好收着”。

定如连忙撇开眼,静默垂首,脸也红了。

溥俊痴痴瞧着她楚楚娇怯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柔声说道:“定如,你……你跟了我吧。”

定如身子一颤,她咬了咬牙,拉起大阿哥的手,一笔一划写道:“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你?!”大阿哥刹那变色,身子颤颤发抖,黑眸子也瞬间被愤怒填满:“你们……”,他气得说不出话,却又狠不下心,只觉得一直捧在心尖尖上的珍宝突然被人砸碎了一般,竟难过的有放声大哭的冲动!

他嫌恶般一把甩开定如的手,跳后几步,指着她气愤道:“你……你……”

恶毒的话终是没说出来,大阿哥一脚踢开门,逃似得跑了出去。

此时,坐在炉子上的药沸腾泼洒了出来,定如赶紧将最后一泡药倒进碗中,可是她刚端起药罐,便觉得气味刺鼻,紧接着就是一阵恶心。她忍耐不住,连忙放下药罐,跑到墙边干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