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庸注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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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庸注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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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厌,慴服也。

唐蔚芝师云:宽柔以教,以宽柔为教也。老子曰:“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敛藏退守,南方之强似之。

康有为云:君子以人同一体。凡人之不能,皆我之不能也。故矜而教之,自无褊隘忿激之心,是以宽柔以教。凡人相加之无道,亦我之无道也。故犯而不校,但有含容覆载之意,是以不报无道。物立于群生间,强则存,弱则败。故人道之自保,皆战胜之余力。立国立教者,皆然。故百死不畏挠,孔子有取焉。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柱按:强者虽居于北方之强,非即北方之强也。君子虽居于南方之强,非即南方之强也。故此更就君子之强而言之。和与中立,此近乎南方之强者也;国无道至死不变,此近乎北方之强者也;合而一之,故和而不流矣,中立而不倚矣,不唯无道不变,即有道亦不变矣。故为中庸之强。郑注:流,移也;塞,犹实也;矫,强貌;塞或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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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蔚芝师云:君子者不囿于方隅者也。处世以和为贵。然和而流,则与众人皆浊矣。惟和而不流,所以为中庸之道也。孟子曰:“中天下而立”,中立不倚,有特立独行之概,不随世俗为俯仰,所以为中庸之道也。不变塞焉,至死不变,是笃信中庸之学,而守死善道者也。

康有为云:矫,大力貌;倚,偏著也;塞,穷也。《易》曰:“旁行而不流”,行于非道而不入于非道,与物委蛇而不没靡焉,尤有神力矣。其居中履正,独立不惧,无所倚傍,自行其是,有大力矣。若隐居求志,行义达道;穷达一辙,不以曲学阿世;遭乱际变,守节奉义;生死一致,不以患难易操;凡四者,皆大勇也。非血气所能。孔子体子,以教子路,为中庸之强。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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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素隐行怪,谓舍常行之道,而专乡隐僻以矫异于众也。

康有为云:素隐,如老学之隐退曲全;行怪,如墨子之生不歌死无服。凡诸子皆是。言之有理,持之有故,极易惑人,故徒众广大,多有嗣为其后以述其教者。孔子以前,若沮溺楚狂之隐,子桑伯子原壤之怪,其类甚多。孔子皆不欲为之,言此为外道异教,不可众也。盖有智仁勇之德,尤不可溺于非道也。此为误入异道者戒。

马其昶云:惟庸行无赫赫之名。

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

柱按:此言行中庸之道,须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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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有智仁勇之君子,能择中庸而行之,遵道矣;然心力不毅,多中道沮废,颓然自放,或一篑而即止,或末路而失节;若此者,秀而不实,淹留无成。孔子则学而不厌,俛焉孳孳也。此为学道而中止者戒。

马其昶云:惟庸行可久。

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

柱按:“依乎中庸”,与上“素隐行怪”异矣。不见知而不悔,则无遵道而行,半途而废之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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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依乎中庸”,于人伦日用之常道,无不尽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故不见知不悔。

康有为云:《易》曰:“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此学道而成圣者也。圣之品位,孟子以为在神之下,盖神人惟孔子,自余学之至者,则礼圣也。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柱按:君子之道,中庸之道也。夫妇之愚不肖者可知可行,以见中庸之道,人人可勉;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以见中庸之极致甚难,虽圣人亦不能不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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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许叔重《说文解字》曰:“费,散财用也”,故其义为散之所广遍。君子之道,虽若深隐难窥,实不过事物之咸得其宜,则不可徒谓其隐,乃费而隐也。后儒以隐为道之体,是别有所指以为道,非圣贤之所谓道也。道即人伦日用,以及飞潜动植,盈天地之间无或违其性,皆是也。故下推言所谓费,而不及隐,文理甚明。

唐蔚芝师云:夫妇之愚可以与知,良知也;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良能也。爱亲敬亲,匹夫匹妇亦能知之,而能行之。及其至而圣人亦有所不能知,盖物理繁□,圣人亦有所不及知也;及其至而圣人亦有所不能,盖人功物曲之巧幻,圣人亦有所不及能也。

马其昶云:费而隐,则不必素于隐矣,求道于费可也。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

柱按:此申明圣人之于道,亦有所不知,不能也。天地之大,人犹所憾,则圣人之于明道行道,人不能无憾也可知。人不能无憾,则圣人之知有不尽,行有不尽可知。

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

柱按:郑注:一语,犹说也。所说大事,谓先王之道也。所说小事,谓若愚不肖夫妇之知行也。圣人尽兼行。察,犹著也。

柱谓:中庸之道,在于人伦日用,故人人不能破除。故曰:“语小天下莫能破。”及其至也,“止于至善。”然而善无止境,故曰“语大天下莫载。”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柱按:此申明上文语大语小之意,造端乎夫妇,故莫能破也;察乎天地,故莫能载也。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柱按:道为人伦日用之道,故不远人;若夫所为之道,素隐行怪,远于人伦日用,则不可为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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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而,若,语之转。“以为”与下文“以为”同。上所谓费,遍及事物言之,皆不远人者也,人之为道若远人不可谓道,素隐行怪之非道,明矣。

康有为云:道非以为鬼神,道非以为木石鹿豕,道以为人之道也。道要于人所行,通于人所共行,则可以为道。故孔子之道,因于人性有男女饮食伦常日用而修治品节之。虽有高深之理,卓绝之行,如禁肉去妻,苦行练神,如婆罗门九十六道者,然远于人道,人情不堪,只可一二畸行为之,不能人人共行者,即不可以为人人共行之道,孔子不以为教也。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柱按:以所执之柯,度所伐之柯,其长短相差或不能无远。惟君子之道,以人治人,必无远于人道之理。若有远于人道者,则务必改之,使合而后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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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所以为人之道,各在当人之身,君子之治人,盖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

戴震云:法在所执之柯,以此度所伐之柯,视之既审,或不免微差,犹谓之远,可也。君子治人之道,非自我立之,法不过以心之所同然者喻之。彼之心以为宜然,未有不自改者,斯可以止矣。是诚不远也。

唐蔚芝师云:执柯伐柯者,所执者已成之柯也,所伐者未成之柯也,故犹以为远也。若人则禀性皆同实无彼此之别,故不远也。且执柯伐柯,非任木之性也,必待于绳削也,故犹远也。若以人治人,则任人之性也,无待于绳削也,故不远也。且执柯伐柯,不能为再三之改也,再三改而柯受伤矣。若人治人,则虽为再三之改,而人仍可进于道也。故改而即止也。

康有为云:夫即人即道,至简易矣。然人之为性,金刚水柔,嗜甘忌辛,气质有殊,习俗有别,则不能无差。孔子修道,但因人之固有而略改定之,或抑有余,或补不足,释回增美,如斯而已,非有离人之神术也。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勿愿,亦勿施于人。

柱按:忠恕违道不远,不远非近之谓,乃与道相合,而绝不相离之辞。上文以人治人,即此文之忠恕也。以人治人,亦犹以己治人也。故曰“施诸己而勿愿,亦勿施于人”,此消极的忠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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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中心出之之谓忠,恕心行之之谓恕,违,去也,道者人所共行也;必与人同之而后可。物类虽多,而相对待者不外人己。同为人类,不相远也,人莫不爱己,“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子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孔子告子贡以一言行终身者。推己及人,乃孔子立教之本,与民同之。自主平等,乃孔子立治之本,故子思特揭之。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明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信,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柱按:此所求为积极的忠恕。合消极积极两者,则君子治己治人之道,可以明矣。郑注,慥慥守实言行相应之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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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人之常情,于人易求尽,以此反诸身,则尽道矣。凡所当尽者,行之诚不易,亦可知勿责于人矣。自古施于人而不顾其难受,责于人而己概未能,天下国家所以亡也。行易不足,言易有余。不敢尽,其谨可知。言顾行,有言必有是行也;行顾言,恐不逮其言,是自乐也。

康有为云:人生而有父母,同生而有兄弟,事业则有君臣,交游则有朋友,皆人之不能离者,所谓达道也。然人之交处,爱恶相攻,而吉凶生,情欲感而利害生,故最易生嫌而相失。惟君子责己而不责人,先自尽其子、臣、弟、友之道焉。若为父、为君、为兄者亦当自责以慈、仁、友爱。孔子但从其多者言之,以卑幼多于尊长也。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患难,行乎患难;素夷狄,行乎夷狄;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柱按:此谓君子向其所处之位而行其道。处富贵则行其道于富贵,处贫贱则行其道于贫践,处患难则行其道于患难,处夷狄则行其道于夷狄。无在而不可以行其道,故无在而不自得。而不以富贵淫其志,贫贱灰其心也。君子行道之勇如此。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柱按:此明君子于富贵分贱,均正己以行道,而不求于人也。无求于人,故能不怨天,不尤人。命谓自然而然者,既正其在己者,则富贵贫贱听之自然,而不求于人也。修身在己,故为居易;富贵外物,故当俟命。小人则不然,唯富贵之是务,故不惜舍正路而不由,故曰“行险以徼幸”。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柱按:他以射申明上文正己而不求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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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云:道在反己,不怨天尤人,此皆率性之实功。外是以言道,非中庸之道矣。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柱按:此明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引《诗》言妻子好合,则兄弟可翕,然则父母之顺亦可知。唯诗文略而不言耳。故孔子补之曰:“父母其顺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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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谓如《诗》之言,父母未有不顺于心者。

此章康本移在“君子之道四”之上,云:此章旧错《素位章》下,《鬼神章》上,于义不伦;今移在此,□与下子臣弟友相衔不紊焉。

马其昶云:此言君子尽道于己,可以顺亲,故下云:修道之教必以孝为先也。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

柱按:此虽言鬼神之德之盛,然而云“不见不闻”,云“如在”,则非以为真有鬼神之形状可知。故儒家之言鬼神,与墨家之明鬼不同。郑注:“体,犹生也;可,犹所也;格,来也;矧,况也;射,厌也;思皆声之助。”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也。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祐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柱按:此数节孔子就在上位者而言之,所谓素富贵行乎富贵者也。必得者当就其常言之,如云:卫生家必得其寿,是其常也。而有不寿者,则其变也。圣人之教人,则就其常者言之,而已。且又当就比较而言之。与他人之比较易知,举本身之比较难见。如某非卫生家,而享寿八十;某为卫生家,而寿止三十。则卫生似无益于寿矣。而不知向使寿八十者,益以卫生,焉知不满百?寿三十者,不益以卫生,焉知不二十而止?则卫生非无益于寿明矣。人之修德,亦何异此。郑注:“《诗·大雅·嘉乐篇》:宪,可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