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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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罗伟林跟梅一朵没要到钱,反而招来羞辱,心里着实难受,他摔门而去的时候,心里铁定要跟她离婚。

有什么意思呢?这还算夫妻吗?不信任到这种程度!她治疗个青春痘,一撒就是四千块钱,而自己呢?床上的千般恩爱,极致欢愉都不能从她那里换来一分钱!又不是没钱,自己是投资啊,又不是去嫖去赌,犯得着这样羞辱吗?罗伟林忽然有了被自己老婆玩弄了的奇怪的想法。这个对金钱像对肉体一样贪得无厌的女人!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啊,站在弯江长堤上的罗伟林仰天长叹。

天上有满盈盈的月亮,金灿灿的,像块大金币。罗伟林对着这个“金币”大喊:梅一朵,你攒了你的钱去打个大金币挂到天上看吧!你攒钱你攒到你的骨头缝里,是要打个金月亮挂到天上摆看吧!镜中花水中月,梅一朵你就是我的镜中花,你的钱就是我的水中月,我们这几年,你崽都不给我生一个,我跟你离婚,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凉飕飕的江风吹来,罗伟林流下了他长大成人后的第一场泪。

不能离婚,现在不能离婚,不能就这样人财两空,我要争口气给她看看,我要大把的钱赚回来大把地花,流水样地花,让她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所以,不能放弃,这是个机会,投资这么小,双S一个小女人都能挣这么多,不信自己做不过她!

那么,到哪里筹钱呢,打牌的几个哥们吧,关系铁点的,还欠着赌债呢,实在不好再开口,再说,自己还想把他们留着发展成下线提成的。李璐吧,这点钱肯定没问题,她也是要发展成下线的,而且将是最有潜力的下线,她的那些美容客户,要是发展起来,自己真的就发达了!

想到李璐,他的心里明亮起来,温暖起来。她真好,她是真的对自己好。去年暑假,梅一朵和自己的学校都分别组织出去旅游,又不到同一个地方,李璐知道了,就找人给办了出境证。他就用跟学校去黄山作借口,偷偷地跟她去了趟香港和澳门,飞来飞去的,她花了不少钱。后来葡京大赌场赢的钱,他要给李璐,她还硬是不要。她是真的对自己好,商品经济社会,钱是唯一过得硬的东西,说一箩筐甜言蜜语,也不比拿10块钱出来过硬。她还把梅一朵告诉她的话,转给自己听,她还要自己对梅一朵好。这么好心的一个女人,早些年自己居然没有重视。

不行,不能去找她借钱,不能让她看扁了自己,买了摇摆机以后,要先送她一台,让她健康,让她温暖,让她主动跟自己一起踏上这条辉煌的财富大道,一定不能让她产生自己利用她赚钱的感觉。

正盘算着,口袋里的手机想起了信息提示音,是双S发来的短信:老师的七种死法,上告教委整死你,以人为本哄死你,选拔竞聘玩死你,混蛋学生害死你,教学课改骗死你,工资不长穷死你,不让休息累死你。

罗伟林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想双S想赚自己的钱把“死”都用上了,她套路还蛮多呢。不过这短信好像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老师啊,老师,你的名字叫“死神”,“死去了的神圣事业”,呵呵,既然双S这样心急,她今天又领了九千元的分红,就让她先垫些钱吧,以后再从自己的分红里扣。

思量再三之后,罗伟林打通了双S的电话。很快,在“城市精英”茶馆里,他们俩见面了。

双S夸张地抽自己的嘴巴:哎呀!瞧我这笨蛋!我准备明天跟你分析你的下线群的,你不该跟老婆闹翻的,你老婆才是最好的潜力股呢!她的那些家长,那些家长的交际圈,这几千块钱算什么啊?白送给班主任都不为多,何况这是花钱买健康啊!

双S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哪有给下线垫资的,那这生意就根本做不下去了!没一个,没一个,我们这里面没一个这样的先例!

双S眼里的问号重重叠叠有两斤重:钱真的都拿到乡下建房子去了?可以叫你哥凑了还给你嘛!

双S用力搔她那刺猬一样支棱着的女式板寸头:最多三千,你缴费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那时候给你垫上。

双S瘦骨嶙峋的手臂前肥嘟嘟起了肉窝窝的手掌轻敲桌子:马上回家!跟你老婆搞好关系!一定时候,请学校同事去你家,我趁机跟她搞好关系,带她去参加活动。你不要再给她讲这些了,你讲不清的,讲这些要氛围的,现在你只管服服帖帖对她好就是,她是潜力股啊,绩优股啊!快回家吧!

罗伟林心里对双S说:洗脑就不用你了,见了你她会要拿硫酸洗你呢!我有支更大的潜力股呢,就让那个给她洗吧!小丫头片子,你就别拽了,你会看到我伟哥有多伟的!

他跨上摩托车,发动前向空挥了挥拳:大丈夫能屈能伸!

梅一朵坐在碎裂的梳妆台前,屁股上有几点玻璃碴刺过紫红的丝绸睡袍,让她有些麻痛的感觉,她也懒得去清扫,只顺手拿本书垫了再坐。

脑袋里满是玻璃的碎裂声,和分成了无数个破镜里的刘冬明的面容。

没来由地,查德卿的《寄生草?间别》飘啊飘地飘到了一地的碎裂里,歪歪扭扭,像做了特技的字符样:

姻缘簿剪做鞋样,比翼鸟搏了翅膀。火烧残连理枝成碳,针签瞎比目鱼儿眼,手揉碎并头莲花瓣。掷金钗攧断凤凰头,绕池塘搦碎鸳鸯蛋。

梅一朵的心忽然“咚咚咚”地慌跳起来,她听到屋外像是罗伟林在喊她,很急的声音喊:朵儿—朵儿—

梅一朵起身连应着:诶—诶—

走到客厅,门并没开,可是罗伟林的身影子飞快地扑向梅一朵,梅一朵本能地往边上一让,转眼又不见了。

是幻觉吧,罗伟林这臭脾气啊,什么时候能改呢?只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开口闭口就是离婚,就是吼,就是摔门、摔东西。自己开始那番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呢?罗伟林向自己坦白交代了那个什么双S,不就证明了他跟她没什么吗,他是在乎自己的啊。虽然那个电话是撒谎的,说是一个哥们的电话,还煞有介事的要那哥们接,结果打过去还不是个女声。这个女声就是双S吧?自己总觉得对罗伟林不是爱,那还吃这个醋干什么?

梅一朵准备去扫玻璃碴的,想想,又放下了扫帚,她心里还是“咚咚咚”地乱跳,罗伟林不会有什么事吧?他不会去自杀吧?不会,不会,他不是说明早回来签字离婚的吗?离婚他肯定是不会离的,喊都喊了十几次了,吼几句,出去打两场牌就又不记得了,这个罗伟林啊,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里呢?

打吧,反正吵架也是常事了,不存在什么面子不面子问题,打了知道他在哪里,自己好安心睡觉,这样想着,拨过去,却是没人接。

正犹豫要不要连拨几个,梅一朵的手机响了,是警察打来的,罗伟林果然出事了,出事地点就在离家不远的主干道上,他的摩托车被旁边小区里出来的一辆小车挂住,人摔到十几米外,已经送到医大附三医院抢救室了。临挂电话,那警察又加了半句:他没戴头盔。

梅一朵的手不停地抖动,脚也没力气站了,她跌坐到地上。她觉得头脑里、心里,在嘶啷嘶啷地下玻璃雨,好多银光闪闪的碎片挂得她脑袋里、心里,麻痛麻痛;后来她觉得房顶上也在嘶啷嘶啷地起劲下玻璃雨,她甚至看到好多碎片的芒角扎到自己的汗毛空里了,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到袖筒里摸,可不是!手臂上满是疙疙瘩瘩的,她的掌也麻辣地痛了!

镇定!要镇定!梅一朵命令自己,不是没说情况怎样吗?只说没戴头盔,说不定只是要告诉自己他破相了吧,说不定也只是骨折呢,接上不就好了吗。

梅一朵站起来,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必须叫个人陪自己一起去,叫谁呢,要有车的才好,这时候了,叫盛冰冰吧。

她拨了盛冰冰的手机,关机了,又准备拨她的座机,突然想起她这几天对自己似乎有些冷淡,见面时招呼的笑容好像有些僵,可能她哥哥盛校长收到自己的信,已经给了她教训了。

想到这里,梅一朵又极力回忆信的内容。梅一朵最终没去亲自找盛校长聊,她觉得这样太小人了,但是,她又是真的想挽救盛冰冰,就写了封措辞模糊的信,大意是盛冰冰独自居住,网上又诱惑过多,盛冰冰应该在失恋的时候,被家庭温暖拉到正常生活的轨道上云云。

回忆清楚之后,梅一朵觉得自己所为并无过错,她相信盛冰冰最终会理解并感谢自己的。于是又拨她的座机,竟无人接听,放下话筒梅一朵才醒悟可能盛校长真的找她谈了,已经勒令她搬到别墅里去住了。

那么,叫谁呢?就叫李璐吧,有好几次,做完美容,李璐都主动提出送自己回来的。就叫她吧,非常时刻,麻烦一下算了,以后她有什么事情自己再去帮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