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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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辜鸿铭(8)

蓉子去世两年后,辜鸿铭在出版的英文书籍的扉页动情地写道“特以此书献给亡妻吉田蓉子”。晚年,他接受了日本大东文化协会的邀请,于1924年至1927年曾多次前往日本讲学。他到日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阪的心斋桥,即吉田蓉子长大的地方,凭吊亡妻。

终老

辜鸿铭原本打算在日本终老,但随着中日关系的恶化,辜日渐受到冷落和白眼。1927年秋,辜只身踏上归途,返回北京,蛰居在椿树胡同的家中,生活极为贫困,有时甚至无米为炊。

好友梁敦彦去世后,辜鸿铭沉浸在弥尔顿失明后的诗作里。其时,辜精神上异常苦痛,“日惟祈求速死”。

1928年3月,辜鸿铭突然发高烧,各种治疗均告无效,身体日渐衰微。后来痰中出现血丝,中西医诊断均为肺炎。4月底,已经无法进食。病中,辜鸿铭仍不时要求爱女珍东为他朗诵《失乐园》。

30日,辜鸿铭感觉大限来临,两个女儿床前饮泣。下午3时40分,辜鸿铭几乎无声地说了句“名望、地位都不过是泡泡,转瞬即逝”之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辜珍东是淑姑所出,辜娜娃为吉田蓉子所出(一说二女均为淑姑所出),她们不仅聪颖明慧,学得多国语言,而且继承了乃父骄傲、清高的性格。据说,辜的一位弟子暗恋珍东多年,终于鼓足勇气前来求爱,珍东却说:“只要你用中、英、法、德、意、日六种文字各写一封求爱信,什么都依你。”一句话吓退了求爱者。辜鸿铭去世后,他的两个爱女十六岁的辜珍东和辜娜娃在苏州削发为尼。

据辜振甫回忆,辜鸿铭只有一子一女,子名守庸,40年代便已去世,无后。女名震东,喜着男装,经年长袍马褂,举止有若须眉,终身未嫁。

声望

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到中国访问,一位老朋友约翰斯特别叮嘱他说:“不去看紫禁城也不要紧,但不可不去一见辜鸿铭啊!”足见辜氏在西方人心目中的地位。与辜鸿铭会面后,芥川龙之介撰文一篇,在文中感慨道:“约翰斯真不我欺。”

一个叫鄂方智的西方主教,对林语堂的英文极为不屑,却拜服在辜鸿铭面前。他说,辜鸿铭“用英文所写的文章,以英国人看,可以和任何朝代任何大文豪的作品相比并”。

法国文豪罗曼·罗兰说:“辜鸿铭在欧洲是很著名的。”

1916年,《春秋大义》德文译本出版,在德国掀起一股“辜鸿铭热”。丹麦文学与社会评论家勃兰兑斯在长篇评论中对辜鸿铭批判欧洲文化的观点表示激赏,他称辜鸿铭为“现代中国最重要的作家”。

马伯援回忆,在美国时,他曾到图书馆去看辜鸿铭的著作,颇惊其多。图书馆的小姐说:“辜先生的书籍,在英美图书馆里,不仅是多,而且宝贵。”

德国留学生嗣銮在《辜鸿铭在德国》中回忆,他留德六七年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德国哥廷根大学哲学教授奈尔逊对辜鸿铭极为佩服,当得知辜生活困难时,为他筹了一笔款项,怕辜不受,便说是辜的书籍在德国所得的稿费。

后来,嗣銮再到德国,另一位留学生章用对他说,哲学系的两位教授对辜鸿铭佩服之至,其中一位教授宣布,学生若不懂辜鸿铭,不准参加讨论。

奈尔逊曾著文说:“我读辜鸿铭的书,至今已十几次了,多读一次,即更有所得一次。并世同辈中,吾所佩服者当以辜鸿铭为第一。”

《扬子江流域》一书的作者白特夫人,曾对辜鸿铭的英文诗大加赞赏。辜鸿铭去世后,她叹息道:“辜鸿铭死了,能写中国诗的欧洲人却还没有出生!”

辜鸿铭一张利嘴,几乎骂遍了所有西方人。但因为推崇辜鸿铭,欧美国家的报刊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刊登辜鸿铭的文章。1920年的美国《纽约时报》星期杂志,刊有辜鸿铭的论文《TheUncivilizationUnitedStates》(《没有文化的美国》),中间插入辜鸿铭身着前清顶戴、朝服,后拖一根大辫子的漫画像。

罗家伦说,在国外他看见一本英文杂志里刊有辜鸿铭的一篇文章,所采用的体裁是欧洲中世纪基督教常用的问答传习体,“用字和造句的深刻和巧妙,真是可以令人拍案叫绝”。

法国学者弗兰西斯·波里说:“在旧中国,哪儿有人可与辜鸿铭先生相提并论?他是惟一通晓东学和西学的中国人,我承认我欣赏他,我承认我爱他。”

俄国大文豪托尔斯泰曾写信向辜鸿铭请教,他称辜为“东方知音”,并与其探讨过中国文化对现实世界所起的作用。

英国文豪毛姆认为,辜鸿铭是一个“声高望重的哲学家”、“中国孔子学说的最大权威”。

日本汉学家清水安三说:“辜鸿铭的国学功底在于具有高瞻远瞩地批判、理解中国思想的眼光。他探究其精髓、特征及伟大功绩之所在,并指陈它的缺失,是相当充分的。在比较衡量西方文化及其思想的领域中,他是不可缺少的人物。他并非纯粹的国学家,但他只要具备理解、批判中国文化并与西方文化进行比较的能力,就足够了。因为除此之外的研究,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

评誉

震瀛在《辜鸿铭先生之欧洲大战观》中如是说老师辜鸿铭:“辜先生是一个时代的反抗者,并且是一个良心的反抗者,不论好坏,他一定要批评,宁可做社会的公敌,良心觉得不对的,就是骂,痛骂;他骂得也痛快!他不肯降服社会,人云亦云。他宁可做一个真小人,不肯做一个伪君子;要同社会对抗!”

《清史稿》中《辜鸿铭传》说:“汤生好辩,善骂世;国变后,悲愤尤甚。”

李大钊说:“愚以为中国二千五百余年文化所钟出一辜鸿铭先生,已足以扬眉吐气于二十世纪之世界。”

时人如是评价辜鸿铭:“在我的记忆中,辜鸿铭这个人可说是怪才,他的‘才’可能有人能相伦比;至于他的‘怪’,却是无人能与伦比的。”

张中行说:“我想,如果说这位怪人还有些贡献,他的最大贡献就在于,在举世都奔向力和利的时候,他肯站在旁边喊:危险!危险!”

凌叔华在《记我所知道的槟城》一文中说,她听父执辈谈起辜鸿铭说过类似这样的话:“这个怪人,谁能跟他比呢!他大概是没出娘胎,就读了书的,他开口老庄孔孟,闭口歌德、伏尔泰、阿诺德、罗斯金,没有一件事,他不能引上他们一打的句子来驳你,别瞧那小脑袋,装的书比大英博物院的图书馆还多几册吧?”

林语堂说辜鸿铭:“英文文字超越出众,二百年来,未见其右。造词、用字,皆属上乘。总而言之,有辜先生之超越思想,始有其异人之文采。鸿铭亦可谓出类拔萃,人中铮铮之怪杰。”又说:“辜作洋文、讲儒道,耸动一时,辜亦一怪杰矣。其旷达自喜,睥睨中外,诚近于狂。然能言顾其行,潦倒以终世,较之奴颜婢膝以事权贵者,不亦有人畜之别乎?”

吴宓曾以“极热烈之爱国主义者”加誉辜鸿铭,说:“辜氏久居外国,深痛中国国弱民贫,见侮于外人,又鉴于东邻日本维新富强之壮迹,于是国家之观念深,爱中国之心炽,而阐明国粹,表彰中国道德礼教之责任心,乃愈牢固不拔,行之终身,无缩无倦。”

苏曼殊感慨道:“国家养士,舍辜鸿铭先生而外,都是‘土阿福’。”

法国学者弗兰西斯·波里说辜鸿铭:“他是热情的爱国者,曾首先高呼‘中国人是中国的主人’,‘中国人是自家的主人,就像欧洲人是自家的主人一样’。”

罗家伦在《回忆辜鸿铭先生》中说:“在庚子八国联军的时候,辜先生曾用拉丁文在欧洲发表一篇替中国说话的文章,使欧洲人士大为惊奇。善于运用中国的观点来批评西洋的社会和文化,能够搔着人家的痒处,这是辜先生能够得到西洋文艺界赞美佩服的一个理由。”

孙中山曾说:“中国有三个半精通英文者,一个辜鸿铭,一个伍朝枢,一个陈友仁。”

陈彰在《一代奇才辜鸿铭》中说:“辜鸿铭虽是学博中西,足迹遍天下,但他为人怪诞。他不但力主保存我国的旧文化,甚至连辫子、小脚、姨太太等也在他的保存范围之列。而他之好辩善骂,尤为当时人把他列为金圣叹一流的人物。”

温源宁如此解读辜鸿铭:“一个背叛者,宣传君主主义;一个浪漫者,接受儒教作为人生哲学;一个专制的君主,却以佩奴隶的记号(辫子)为得意:辜鸿铭之所以会成为中国近代最有趣的人物者,即是由于上述的矛盾。”

王森然在《辜鸿铭先生评传》中如是评论传主:“其为人极刚愎,天生叛徒,一生专度与人对抗之生活,众所是则非之,众所喜则恶之,众所崇信则藐视之,众所反对则拥护之。只得到与人不同之处,便足快乐与骄傲矣。林语堂谓:‘辜为人落落寡合,愈援助之人愈挨其骂。若曾借他钱,救他穷困,则尤非旦夕待其批颊不可,盖不如此,不足以见其倔强也。’”

有人看到了“辜鸿铭文化保守主义的悲剧色彩,其时,一个巨大而破烂的时代在他身后无可挽留的坠落,而眼前,是狂飙突进的新时代。辜鸿铭矫枉过正地为旧传统辩护,其实也是为自己栖息的时代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