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母亲,永远都希望自己的孩儿健康快乐,作为皇家的一员,我们这些母亲的责任就更加重大。”令妃将画卷起来,紧紧的握着画轴,“当然,我并一定想我的孩儿登上皇位,因为做皇上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他们不但需要心系万民,还有承担太多的责任和义务,那会很累很累。我是个自私的人,只希望琰儿平平安安,快乐幸福,加上他一直都很乖,很温驯,我想他将来一定会找到喜欢的人,然后结婚生子,作个亲王,从此快乐一生!”
“十五阿哥……他会的!”心下一片酸涩,端木影的话却是真挚的。
令妃的目光转向她,柔和的烛光映着她墨黑的瞳孔,那般的幽深如潭水,其实永琰和她长的非常相似,他们拥有一样的瞳眸,都是那样的深隧;他们还拥有一样白皙如玉的肤色;他们的个子都很高,他们的性格都与世无争。
“他不会了!因为,他的心系在一个城府颇深,心机颇重的女子身上,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她会使出些什么手段,我一定会保护琰儿,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凌利的话语和她坚定的目光都使端木影生出一丝内疚感,这种感觉和她面对莫夫人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也许,令妃说得对,她不在意对方的出身,她在乎的是对方的心灵。
端木影,你的心灵是否还纯真?善良呢?
颇有些震憾,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变成一个玩弄权术,处心积虑的女人!
缓缓起身,她慢慢跪下,声音里透着真诚,“娘娘,请允许我向你解释一下,我本来无意与十五阿哥纠缠,与他相遇乃至相知,我都尽量避免,因为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也没有奢望过。所以,娘娘无需担心,我和十五阿哥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永远!”
令妃没有说话,她打量着面前的人,思忖什么。
端木影抬头时,接触到了她一惯温润的眼神,那带着一丝深度的目光一直没移开过她的脸,似乎想看透她的内心。
迎合她的目光,端木影相信她能听得懂自己的意思,也能明白她的心意!
伸出手,令妃柔软的手轻握她的双臂,然后扶她起身,重新坐回身边,“有你这句话,我愿意疼爱你,帮助你,哪怕是有狂风暴雨袭击,你也会安然无恙的!”
端木影一颤,感动的泪盈满了眼眶。
她是孤儿,没有享受过母亲的关怀,此刻,却有种浓浓的母爱在她身体里传递,她甚至羡慕永琰有个这么好的母亲!
只是,她永远没想到,今天晚上的承诺使她后来陷入无穷无尽的灾难深渊,她此刻的坦诚,却为她将来的路埋下了悲剧的祸根!
皇后一行人如旋风般踏进永和宫时已是十日后,端木影的伤已经完全养好,正在替午睡的令妃轻摇蒲扇。
现在已是六月天,炎热的天气反应使人的心情非常烦燥与不安,仿佛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一声高喊,在这午日里显得那般突兀,以至于端木影手里的蒲扇险些坠落。
令妃的眼眸缓缓拉开,迅疾起身,与她一同拜倒,“不知姐姐突然造访,有失远迎,臣妾罪该万死!”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无视她们的谦恭,皇后径直坐到桌前,目光掠过端木影后,落回令妃身上,“妹妹无需客气,本宫有些时日没与你走动,今天趁着空闲,特地来与你叙叙旧而已,希望你别怪本宫叨扰才是。”
“姐姐说哪里话,姐姐肯来走动,妹妹求之不得呢,”笑容满面,令妃陪坐桌前,一边向端木影使个眼色。
会意过来,端木影起身准备告退,皇后忽然脸色一沉,冷声问,“站住,你不是储秀宫那个叫端木影的宫女吗?”
明知故问!
端木影无奈的抬头,笑答,“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叫端木影,前些时才从储秀宫调过来。”
“哦,你倒是神通广大啊,”皇后冷笑,“我说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呢。珊瑚,本宫记得曾经交待过让她去学宫中规矩和礼仪,你有没有去问问,她学的怎样啊?”
“回娘娘的话,奴婢问过,李公公说她只去了两天便没有再来,听他的意思,是有人恐吓他,所以他不敢再教了。至于女官那,她也只去了两次而已,再也没去过。”珊瑚说着,漠然的扫了她一眼。
心下猛沉,端木影有种不安的感觉。
皇后此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对付她,只怕连十五阿哥也逃不了干系!
只是,她低估了令妃的能力,只见她柔和的脸上显出个淡淡的笑容,“姐姐说笑了,这皇宫重地,谁敢威胁管事的公公教导新来的宫女呢?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皇后挑眉,“如果妹妹不相信,本宫这就召人宣他来便是,当面对质会比较令人信服!”
语毕,向珊瑚使了个眼色,她当即快步离去。
端木影的手心开始出汗,焦急的目光移向令妃。
缓缓提起茶壶,令妃倒了两杯,递给皇后一杯,自己饮了一杯,神色从容,完全不似有任何紧张的情绪透露。
皇后想说什么终于忍住,瞪了端木影一眼,将杯里的茶一口饮尽。
等待总是让人难熬的,加上这两个女人均是后宫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一时间,急流暗涌,空气里透着令人窒息的郁闷感。
端木影身上的冷汗一直没有停,她孤独的站在殿中,有种鱼在砧板,任人宰割的感觉!
一刻钟的工夫后,珊瑚领着那个姓李的太监返回,见他们拜倒,端木影咬紧了牙。
“李常全,”皇后威严的声音荡开,在寂静的宫殿里清亮如钟声,“本宫月初曾交待储秀宫的一个新宫女到你那训练宫中礼仪及规矩,你可记得此事?”
“回娘娘的话,奴才当然记得,”微抬头,李常全的目光扫过端木影,迅疾垂首。
“那好,你告诉本宫,这宫女学得怎样啊?”
端木影的双手捏的更紧,抬目看着令妃。
她依然从容不迫,淡定如风。端着茶杯,仿佛事不关己。
“回娘娘,这宫女……”他话未说完,忽然听见宫外的太监高喊,“十五阿哥到。”
众人侧目,只见永琰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乍见皇后脚步一顿,眼眸掠过一抹狐疑之色,迅即消失,人已踏入殿中,微微一揖,“儿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额娘。”
“嗯,”皇后颔首。
令妃则巧笑倩兮,伸手召他过来。
等永琰走到她身侧站定,李常全的眼皮才跳了跳,接着说,“回娘娘的话,奴才月初时有些身体不适,又见这宫女儿勤奋好学,两三天便已熟练,所以谴她回宫去了。”
“勤奋好学?”皇后的声调延长,“你的意思是她天赋异禀,不学自通?”
“娘娘,奴才那时身体衰竭,皇上准许奴才静养几日,所以没什么时间教她,加上奴才觉得她已经了然于胸,所以嘱咐她好好自学,一定不要犯戒才是!”李常全模棱两可的话分明是将责任推给了端木影,他倒是全身而退。
如实说会得罪令妃和十五阿哥,撒谎的话会得罪皇后娘娘,他断然不会这么傻。
便连端木影也有些佩服这些宫人的心计和话语,她还差的太远了!
搬出了皇上,皇后自然不好再追问,只得眉梢略沉,挥手将他赶走,目光里却闪着一抹深深的怨恨。
李常全赶紧告退,额上却满是冷汗。几天前,贵嬷嬷来找过他,不但将贵重的珠宝赐给他,还提醒他看清楚后宫究竟谁最得宠,谁最能在皇上枕畔吹风,谁能掌握他的生杀大权!他当然深明其意,暗自后悔不该告诉珊瑚端木影只学了两天的事,他也早猜到会有今天的对恃,所以想好了托词,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幸而他年龄老迈,不久便要离宫,能躲过这些时日便最好了。
待他离去,皇后的脸上才露出个浅浅的笑容,“这老狗,倚老卖老,让他教教新人都不肯尽心,真是枉费本宫一番心意。不过,如今这新人已经到了妹妹的宫里,相信妹妹会好好教导她,不让她犯什么差错,是吗?”
“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好好教她,不让姐姐操心。”令妃依然浅笑不止,端木影与她相比,却显得那般沉不住气。
“也好,本宫想起约了老太后下棋,这就去了,妹妹不用送,”起身,皇后托着珊瑚快步离去,挺直的脊背向人展示了她的高傲与威仪。
“恭送娘娘。”端木影行礼后,有些虚脱的舒了口长气。
她忘不了那次被珊瑚教训的场景,这个狗奴才,她一定会报仇的!
这么想着,回头时才发现令妃和永琰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不由一愣。
“端木,皇后娘娘对你尤其的关注,你千万别让我永和宫出什么乱子,”令妃的话里掩不住警告的意味,起身入内殿,她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先睡一会儿,没什么事不要打扰。”
“是,”端木影应着,目送她离去。
回头见永琰盯着她,眼眸微沉,转身欲走。
“熏儿……”一把拉住她,永琰悄声问,“你想出宫吗?”
“出宫?”端木影微愕。
“你在宫里一定闷坏了,我带你出去透透气,难得皇阿玛今天去了和绅家里看戏,我们可以早去早回。”永琰眉宇间带着一抹喜色,二话不说便拉她奔出了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