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星光惨淡,乐宾酒楼已是寂静一片,偶有鼾声传来,惊扰了端木影。
她偏脸看身侧,仍然空空如也,小楼去赴乾隆的约会有一会儿了,看来今晚不会回来。
叹了一声,她有些心乱,索性披衣起床,倒了杯茶喝下去,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却润不了枯稿的心。
桌上,搁着几张白纸,上面草草数字,是小楼无聊时的发泄,零乱却清秀如绢。
微风吹来,她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一阵阵的晕眩逼过来,连带双眼也被针刺般。
揉了揉太阳穴,她拉开门走出去。
这是二楼,沿着走廊漫步,感受着月夜里的清静,她的头晕渐渐平息,眼睛也没那么痛了。
今天下午住进客栈的四个人她悄悄打听过了,店小二只知道是外地来的客商,要去江南贩卖货物,但她觉得,这些人绝不是客商,光看他们沉重的步履就知道了。
越是功力高深的人,走路越是浑厚有力。
她想起况无崖,那个武功高超,却沉迷于回忆中不能自拔的可怜人,不知道冷碧月对他有没有感情,据她想像,应该是没有的,否则她在坠落冷崖时怎会发出那么仇恨的呐喊?
静夜里,人影一闪,她立刻警觉。
抬头见对面的客房里闪进去两名黑衣人,她悄悄跟了过去。
贴着窗户隐约能听见房里的对话,却断断续续。
“大哥,我打听过了,今天上午这儿来了几个说京腔的客人,衣著华贵,我悄悄去看了,其中一个好像就是和大人,你看……”
“不会吧,只说避开六阿哥,怎么又冒出个和大人来?”
“谁知道呢……咱们是不是……”
后面的话说的太轻,端木影纵是伸长了脖子也听不到,只好悄然折回房间,心惊肉跳。
果然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看来她是要赶尽杀绝了!
双拳握紧,她咬了咬牙,计上心来。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引蛇出洞,趁他们没有发现乾隆的情况下,让他们自报家门,也让乌拉那拉氏尝尝苦头!
冷笑起来,她将桌上的纸揉成了团,然后丢出窗外。
天很快就亮了,洗了把脸,赶走一夜无眠的困倦后,她拉开了房门。
“小楼……”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她看清楚是小楼后,慌忙将她拉进房间,“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
长发飞舞,小楼苍白的脸上挤出个笑容说,“我没事,爷宠幸我,我应该开心才对。”
“你……”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端木影愣住。
那是个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绽放出青绿的光泽,质地肯定不俗。
“是他送你的?”
“是啊,他不仅送我礼物,还答应回京后找个大家族认我做女儿,然后迎我进宫,这真是件快乐的事情,不是吗?”
端木影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小楼,看着这个快乐的女孩如今满怀忧虑,满怀哀伤。
要不是该死的皇后,也许这一切不会演变成这样!
她从心里愤慨,甚至恨得心都碎了。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自食恶果!
“看你脸色这么差,要不去睡会儿吧,”她扶着小楼,从心里爱惜她,将被子替她盖好,看着她闭上眼睛,目光停留在她的手镯上。
午时三刻,小楼悠悠醒转,她觉得嗓子干得快冒烟了,于是披衣起床。
就在这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看着光溜溜的手腕,她惊叫起来!
“怎么回事?”第一个冲进来的居然是和绅,他刚巧走过,听见声音就破门而入。
“我……我的玉镯子不见了!”赶紧系上衣服带子,小楼的脸羞红了。
“啊?难道这里有小偷?”和绅的眉头拧起,顾不得理会她便怒气冲冲的喊,“小二,店小二你快给我滚过来。”
暴喝声不但唤来了店小二,也唤来了店掌柜。
“客官,有什么吩咐啊?”店掌柜陪着笑脸,惊慌的问。
“你们这有小偷是吧?我们丢了一件非常名贵的东西,”剑一般的目光落在掌柜身上,和绅不怒而威的气势令这可怜的老人吓得面孔发白,“我警告你,若是我们林小姐的玉镯子找不到,嘿嘿,咱们可得见官去。”
“别……别这样,”掌柜慌忙摆手,“咱们店从来没丢过东西,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要不让小姐再找找看,这么大个镯子,哪能说丢就丢呢不是。”
“你的意思是我们监守自盗,嗯?”闻听此言,和绅两道浓眉竖起。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怕有什么误会,”眼看越来越多的住客围过来,掌柜慌得说话都打结了。
“发生什么事了?”乾隆等人闻声而来,目光掠过小楼。
“爷,林小姐丢了个名贵的玉镯子,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和绅迎着他在桌边坐下,陪着笑解释。
“丢了镯子?”乾隆的目光停在小楼的手腕上,眉头拧起来。
那镯子是他昨晚亲自为小楼带上的,这会儿还真的不翼而飞了,难道有人识得这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客官,要不先在这房里找找看?实在没有,咱们再挨个搜搜看?”掌柜的提议。
和绅冷笑,“总之找不到林小姐的镯子,你之店可得给我掀翻喽。”
掌柜的脸色愈发白了,忙不迭的附合,“行行,总之挖地三尺也得把小姐的东西找着才行,爷您放心。”
这时,端木影和允善从外面返回,一见门外围满了人十分惊诧。
从人群里挤进来,允善见乾隆也在,先是错愕,然后问,“发生什么事了?”
和绅本是不屑于向他们解释的,但见乾隆看着他,只好将事情的原委又叙述一遍。
“镯子不见了?怎么会这样的?”端木影快步走到床边,扶着小楼问。
“我早上起来便没有了,”声音很低,小楼蹙着眉,似乎并不愿意闹得这么大,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端木影的目光流转,忽然说,“对了,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走廊里转悠,是不是他进来偷了?”
“是什么人?你认得吗?”乾隆发了话。
点点头,端木影起身走到门口,目光掠过围观的客人,最后停在围在最后面穿黑色劲服的男人身上,“就是他!”
鄂尔泰和允善立即出手,将这人左右臂降住后压了进来。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这人还欲挣扎,但徒劳无获,于是瞪着眼睛问。
“你早上在走廊里转来转来,莫非就是为了偷东西的?”端木影冷冷的看着他问。
“没有,我在等人呢,谁稀罕偷你们的东西。”
“行啊,没偷东西就让我们搜你的行李,”和绅说完冷咧的目光转向掌柜,他连忙点头说,“是是是,清者自清,我们这就去搜搜看,如果不是你拿的就放你走。”
“你们不能搜我的东西,走开!”男人还欲反抗,却被鄂尔泰在后颈用力一砍,痛得晕了过去。
于是,在掌柜的带领下,众人来到这人的房里,推开门吓了一跳。
原来屋里还有三个和他一样穿着的男人,目光阴鸷,面如寒霜。
“你们干什么?”其中一个男人站起身,目光掠过乾隆时全身一颤。
与此同时,和绅看见他也是一震,目露疑惑之色。
他们的表情尽收端木影的眼底,看来他们俩个竟然认识。
“你兄弟偷了我们的东西,所以我们要搜搜他的行李,”鄂尔泰将昏迷的男子向前一推,三个男人同时惊愕,伸手将他扶住。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老四怎么会偷你们的东西?”第一个站起的男人眼角有条清晰的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鼻音的也特别的浓厚,听起来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有没有偷看过就知道了,”永瑢不知何时也来了,二话不说便要上前搜行李。
“站住,”一声厉喝,刀疤男伸手阻拦,“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四弟偷了东西?再说,捉贼拿赃,你们不能委屈好人。”
“有没有冤枉看过就知道了,”鄂尔泰大步上前,护在了永瑢前面。
不管怎样,永瑢是主子,看这架势,打斗在所难免,他还是得护着才行。
半晌没出声的和绅怕事情闹大,笑道,“这样吧,我们只是看看你们的行李,如果没有中午的饭我请,当是赔罪,如果有的话,该送官府就送官府,行不行?”
刀疤男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杀气,他身后的白脸男人悄悄拉他的衣角,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双拳紧握,他慢慢侧过身子,却冷哼一声。
乾隆身后的两名便衣侍卫立刻上前将他们的四包行李提到桌面上,然后一一解开,除了一堆衣物外,还真的没有其他东西。
砰的一声,有块令牌自包袱里滑下来,落在地上。
众人一惊,目光全部移过去。
那三个男人见状也是一惊,刀疤男急步上前想捡起来,却仍然晚了一步,眼看永瑢已经捡起来准备细看,他居然大喝一声,从桌下抽出把刀猛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