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侠见云啸红着脸回来,以为他在前面喝了酒,于是问道:“喝酒了?”
云啸道:“嗯!”
“是不是又要筛酒?”
“不是!”
“前面客人走了?”
“没有。”
“老婆子让你回来的?”
“不是!”
“她是不是又骂你让你受委屈了?来坐下歇歇。”
“妈妈她没骂我。”
“……”
郑西侠见他神色古怪,正在纳闷,就听祁鸨娘在院内喊道:“云啸儿,来,妈妈跟你说件事儿。”
郑西侠听她口气和善,很是诧异,有种日头打西边出来的感觉,他和金环跟着云啸走了出去。
祁鸨娘道:“云啸儿,之前我说你不中用,是我错了,谁说咱教坊人家男子不如女?那个姓陆的好不有钱,他看上了你,是你的福分,你只要把他伺候好了,妈妈以后不会亏待你,把你当如来佛一样供着都成。”
郑西侠听得云里雾里,问道:“老婆子,怎么回事?”
祁鸨娘道:“老伴啊,咱们可要发财了,没想到你捡回来这男娃,也是块宝。有个苏杭的客人好男风,看上咱们云啸儿啦,方才我跟他说啦,我说:‘我们云啸儿尚未梳栊,按咱长安的价钱,梳栊女子少说也得一百两银子,可你打听打听,满长安除了咱们拥翠院外,哪里还有模样儿这么好的男娃?因此啊,物以稀为贵,你要是动他,少说也得一百二十两银子。’哎,这姓陆的也真邪到咱云啸儿身上了,当即从包袱里捧出白花花一百二十两银子。你说这还得了,这男娃儿比女娃儿还金贵。”
郑西侠听得一愣一愣的,金环还不太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祁鸨娘也不问云啸答不答应,安排道:“快去准备准备吧,跟我出去接客。”
云啸道:“妈妈,对不住,这事儿我做不来。”
祁鸨娘笑着道:“是不是在生为娘的气?好----,妈妈给你赔不是了,以前是我不好,不该门缝里看人,以后啊,你就是妈妈的心肝儿。”
云啸摇头道:“不是,我没有生为娘的气。”
祁鸨娘仍旧笑道:“是不是害羞了?哎呀,你个男娃家有什么好害羞的?”
云啸道:“也不是,只是感觉恶心。”
祁鸨娘开导道:“头几次啊,谁都不习惯,就说你玉音儿姐姐,当初让她接客时,寻死觅活的,后来尝到了甜头,越做越快活,如今远近闻名,多少达官贵人、富商大贾都来寻她,积攒了不少私房钱,手里头比为娘我都阔绰。”
“这事儿方才我盘算过了,那些嫖客们吃荤的吃腻了,准想尝尝素的,咱要是能开男风之先河,必然大有赚头,云啸儿啊,你模样儿好,嘴甜,肯定大有前途,将来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少得了你的?等你银子赚够了,为娘再给张罗两个媳妇,在长安城典处宅子安个家,包你一辈子享福。”
她口若悬河,说了一大通,云啸低了头不吭声,貌似心里动活了。
祁鸨娘趁热打铁道:“这样,你赚的银子,为娘也不多要你的,咱俩,二八分账,你二我八。”
见云啸还不说话,又道:“三七分账!”
“……”
“要不,四六分账!”
“……”
“你这孩子倒是说话呀!为娘我可是已经让到底啦,这一大家子人还要我供着吃喝呢。”
云啸终于抬头,坚定地道:“妈妈,对不起,这事儿我真做不来。”
祁鸨娘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从和颜悦色到怒火冲天没有任何过渡,她抬起手“啪”地打了云啸一个耳光,大声道:“今日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不接,老娘就打你个半死,饿你个八天。”
她这一巴掌,云啸当然能轻易躲过,可他觉得还是不躲的好,他暗自奇怪的是,祁鸨娘这一巴掌看着十分用力,可自己的脸,却不怎么痛。他还不知道,自己内力自然而然地应击而生,消去了祁鸨娘手掌中大部分劲力。
刘福儿听见吵闹,从房里走出来,问道:“妈妈,怎么了?”
祁鸨娘道:“这个白吃饭不中用的瓜怂,人家客人诚心实意,愿意出一百二十两银子梳栊他,这个瓜怂娃儿可倒好,拿班做势,老娘说得嗓子冒了烟他都不愿接。瞧你那土头土脸的锤子样儿,人家看上你是抬举你,怎么?你还想做贞洁烈男么?你一个男娃家,有什么贞洁好守的!”
刘福儿道:“娘,算啦,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祁鸨娘道:“那不成,到眼前的银子不能不赚,你,我再问你一遍,你接不接?”
云啸依旧摇头。
祁鸨娘火更大了,腾地跳了起来,拳头、巴掌劈头盖脸朝云啸“乒乒啪啪”打了过去。
刘福儿道:“娘,打破了相,可就不能接客啦。”
祁鸨娘住了手,见云啸低着头,一声不吭,顿时被他这倔劲儿顶昏头脑,失去了理智,喝道:“金环儿,去拿扫把来!”金环儿不敢执拗,赶紧拿了扫把来。
祁鸨娘接过扫把,上去一只手抓住云啸右胳膊,一只手挥舞扫把,嘭嘭嘭在他屁股上打了起来,云啸心想,你打吧,反正也不怎么痛。
而祁鸨娘见他不哭不讨饶,一脸混不在意的神色,肺都要气炸了,用尽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力气,抡着扫把朝云啸屁股上招呼,嘴里还嘶声道:“打,打,打死了大家散伙!”
郑西侠看祁鸨娘像是疯了一般打云啸,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过来,抓住她那条握着扫把的胳膊道:“别再打了!他可是个贵人,将来你还要沾他的光呢。”
祁鸨娘转头瞪着他道:“沾光?眼见的光都沾不上,还指望将来么?老不死的,你撒手!”
郑西侠道:“他还小,怎能经得住你这么打?”
祁鸨娘道:“你撒不撒手?”
郑西侠和她对视了片刻,“噗通”一声跪下道:“要打,你打我!”
云啸道:“老爹,我不碍事,妈妈打我只要能消气,就让她随便打。”
祁鸨娘道:“听听,听听,他还跟老娘拗呢!”
云啸道:“妈妈,这是真心话,不是和你拗。”
祁鸨娘却认定他是拗,脑门上都窜出了怒火,一甩手挣脱了郑西侠,也不再讲破相不破相,抡起扫把照着云啸的头就打,扫把可不比拳头巴掌,尽管有内力护身,云啸还是被打得头冒金星。
刘福儿、郑西侠、金环没有一个人再敢上来劝,金环儿被吓得瑟瑟发抖。
云啸忍了一会儿,见祁鸨娘还没有停手的样子,心想,我可不能被她打残了,不成,躲她一躲。
想到此,他“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装着昏了过去。
郑西侠声音发颤道:“坏了,老婆子,你把他打死啦。”
祁鸨娘也有些怕,忙道:“快,摸摸还有气没有。”
郑西侠摸云啸鼻孔中还有气息,大松一口气道:“昏过去啦。”
祁鸨娘轻轻一拍手道:“刘福儿,你快给他收拾收拾,趁他昏迷,我让那陆大爷给他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