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心爱的人承受这么大的苦,他也想要抚慰,偏偏,她不让他靠近一步,浑身长满尖刺,宛若防卫的刺猬。
感情有千百种讲法,若是不经历几回,根本无法分辨真假。琥珀突然不清楚,他的感情,是否也是真的。
舍不得,又无可奈何,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是决计无法留下来再看他一眼。
她在他的身边,只会一身尖锐,坐立难安。
而他,也不会痛快。
“我怎么会原谅你?谁来原谅我?”曾经遭遇到的那些羞辱,如今稍稍回想,才是一字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我真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你到底是何等的情绪,每夜拥抱我入睡?又是如何的心情,眼睁睁看着我心甘情愿陪伴你生活?”
没有得到答案,也就作罢。
答案,或许也已经不重要了。
琥珀转身,跑向门外,只想要逃脱这个地方。
“你不能出去。”南烈羲蓦地疾步走到她的身前,将她已经打开的大门,再度掩上。他知道如今的琥珀万分危险,却又万分脆弱,如果放任她一人在深夜行走,他哪里放得下心?
琥珀看着他,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眸,曾经有过让她觉得温暖的笑意,却又陡然变得那么不屑嘲讽。
她仿佛连这个拦着他的男人,到底是谁都分不清了。
她……危险的开始混淆。
她不明白。
她就快要用尽最后一份力气,最后一口气。
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呼吸,渐渐沉重,渐渐……像是垂死之人,奄奄一息。
找到那个人之后,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
千刀万剐。
那双眼眸之内的汹涌血色,染成夕阳晚霞的颜色,她不知不觉,再度走入心魔。
他的面容,她无法看清,她的眼底,是海水般汹涌,烟雨般朦胧,唯独不变的,是那颗即便再痛,还在跳动的心。
看着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无疾而终,她也同样心痛。
但愤怒恨意,超过了这样的心痛,蒙蔽了她的心。
她猝然大力推开他,不顾自己衣衫单薄,赤足冲出去,越过门外守卫的侍卫的时候,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念头,从侍卫手里夺过一把宝剑,蓦地持在手里。
“护驾!”
那名侍卫话音未落,却已然被南烈羲推开,他示意这两个当值侍卫离开,这是他跟琥珀之间的事。
由不得外人插手。
“如果你对我有怨恨,就全部丢在这里吧。”
南烈羲朝着琥珀的方向,走前几步,说着这一句话。虽然她如今的愤怒,如今的恨意,加上她手中的那把宝剑,她无疑不再是往日温柔婉约的琥珀了。
但他不忍心看她总是被那一道魔障折磨。
她冷冷望着他,眼底再无温柔似水,只剩下决绝的凌厉,听他说着这一番话,她蓦地扬起粉唇,那嘲讽的笑,似乎指责他歉意不够。
他还在往前走,她却不再后退。
只要他敢来,她就敢出手!如今这个男人,是陌生的,她根本就不认识,她不想听到任何不堪的字眼出自于他口中,那比心如刀割更痛千倍万倍。
一抹笑靥,化为风沙。
在他眼前,散成灰烬。
南烈羲的黑眸,只是闪过一道寒光,他没有回手,也不曾闪躲。同一瞬间,锋利的剑尖透过了他坚实的身躯,她噙着毫无情绪的笑,将剑柄直直抵住自己的手背,强劲的气力往剑身一推,没入了南烈羲的胸膛——
那柄逞凶的剑,正是她方才从侍卫手中夺来的长剑。
眸子瞬间残热,她很高兴,过去的上官琥珀,还在。她的爱恨,分明,决绝。
南烈羲忍痛,身后的声音纷纷咋咋,他却还是屹立不动,缓缓的,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一滴无声冰泪,轻易地摧毁了他的心。那双血色眼眸,原本就不该再有任何动容,但当她凝望着他伤口中汩汩而出的鲜血洒落在月光地面上的耀眼光辉,带来令人无法直视的灿亮。
那一滴眼泪,凝结在她的眼角。
“遇到我,不要把它当成是一段坏的回忆。”
南烈羲见她突然往后退了几步,那把长剑还在他的胸膛之中,他虽然历经不少生死,但自然不得不说,这一剑,很痛。
痛的,连他呼吸,连他说话,连他看着她,也好像马上就要死一样。
他只能这么说,特别在她心里的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时候,他的挽留,也绝不会值钱。
他亲手将那一把长剑拔了出来,丢在地上,清脆的声响,蓦地震撼了琥珀的内心。血,滴滴答答从他的里衣上坠落,翻开,好似他的胸口,开了一朵妖冶红莲。
见状,她持剑伤人的手,猝然抖了抖。
她似乎逃不开,也回不去。
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自己为何还在这里。
“琥珀,这样做,能够息怒了么?”他露出笑意,却是嘴角都淌出血来,若不是他刻意用真气封住穴道,方才拔剑的时候,就该喷涌出一道血泉来。
他的身后,黑压压一片,那些侍卫从来都是认主子的,她跟他亲近的时候,他们也肯保护她,但一旦她出手伤了他们的主子,她就寸步难移了。
一个看似血液凝固的伤口,又被扎了一刀。
如果他的感情也都是虚无的,或许会让那些手下,擒住她,然后——结果她?
她的呼吸,跟思绪一般混乱开来。
“麻烦你,让我走。”
她用相同的面容,却用冰冷的语气,朝着伤势严重的南烈羲,这么说道。
他看不到她有任何的遗憾。
这就是她要做的决定。
他在黑暗之中,面目模糊,只是高大的身影,此刻看来微微弯着腰,捂住胸口的伤口,不无苍渺寂寥。
“让她走。”
他身后的那些黑压压一大片,也顿时散开了。
一条路,空荡荡的路,出现在她的面前。
两只脚踩不到地面,宛若漂浮在半空的空气中,旋身,离开,一举手一投足都用尽了她最大的力量,支撑着自己走出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