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间,她居然就忽略了他看她的眼光?她不过是个无恶不作的坏姑娘,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优点。
二十年是快活,几乎都成为上城一个祸害,但他一句话抹杀了他们相遇相处一起生活的半年时光?
“好,既然你不留我,我也不会不懂好歹赖在这里。”
但坏姑娘也是犟脾气,苏小蛮看不到他转身回头,她笑着,捏紧了拳头,跑出了正门。
可惜这一回,笑容在她刚刚骑上马挥起马鞭的时候,全部崩落。
马蹄声,越来越远。
永爵的背脊,稍稍僵直了一瞬,却也没曾回头看她。
司马戈浑厚的嗓音,回响在大厅之内,他叉着腰,熊腰虎背,坐了足足半个时辰了,踱步整整三个来回,方才一杯凉茶全部灌入肚内,已然露出了原本的粗鲁面目。
即便成为邹国的镇国大将军,他急躁的脾气,还是改不掉。
“就算是诸葛亮,三顾茅庐也该可以请得动他出山了吧。”
“连三顾茅庐这一句,你都学会了?看来我听别人说,司马将军是个目不识丁的大粗人,我看不尽然。”
说话的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正是洪征。
“舅父——”司马戈的面色一沉,表情立即不太自如,即便如今自己也是快要半百的年纪,但在洪征的面前,他总也是毫无气焰,整个人的怒气,仿佛被一瞬间熄灭。他只能粗着嗓子,抱怨几句。“其他人这么说也就算了,我还是摸过几本书的,哪里是大字不识?”
“稍安勿躁。”洪征不疾不徐丢下四个字,他没有任何的不耐情绪,将手中的茶杯,缓缓送到自己嘴边。
“我们来到唐家园已经三天了,而且在这个房间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宫少爷,不,宫小姐的人影都没有看到……光是茶,这都喝了第三杯了。”司马戈一下又坐了下去,拍着大腿,连声叹气。
“改改你的臭脾气,喝你的茶。”洪征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杯,冷言冷语。教训起这个人过中年的晚辈,他可不顾司马戈如今的身份地位,训斥道。
司马戈抓起茶几上的茶点,胡塞一口,茶饼碎屑从嘴里调出来,也不顾上抹抹嘴。他陪同年迈的舅父从邹国赶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没想过这地方如此偏僻,要在唐家园找一家客栈都难。更别说,这里方圆百里,一路骑马过来,不过看到两家人家。在唐家园多呆一阵时日,恐怕连外面的世界都要遗忘,简直就跟出家人一样。
“琥珀小姐如今正在戴孝期间,就算闭门不出整整三年,也是寻常的。”洪征冷冷瞥了司马戈一眼,品了一口茶,才缓缓悠悠地说道。“你这种脾气,等我死了,我看你熬个三四天就够了,也不用给我守孝,免得我死了还要看你坐立不安的德性!”
“三年?”司马戈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他自然耐性不好,不管孝期多长,能够日复一日都能秉持一颗孝心的人又能有多少?
洪征皱了皱眉头,这世上所谓的孝道说说容易,要做到,却不简单。
“今儿个,都五月初了,会不会宫小姐要在这里住上个一年?这里一年半载没有路人经过,要是小姐不走出来,我们也没办法进去,会不会白来?”
司马戈环顾四周,显得忧心忡忡,说道。
“多住几天,这里人少,也显得清静……”洪征说的很认真,他的年岁也大了,说不准一两年之后就要作古,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所谓的唐家园内,里面其实是重新修建的皇陵,是永爵少爷跟琥珀小姐一道派人修建了约莫一年,样式地段都是按照以前清国的规矩来做的。
外人,是根本无法进去的,皇陵之内,安眠的都是宫家的老祖宗,皇帝皇后妃嫔,这里外面常年有侍卫当值看守,无论何等身份,都必须在这个屋子内止步,等待当值侍卫的通报。
“司马将军,你这算是背后说坏话了吧。”
一道清新的嗓音,从帘子之后传来,一个素衣女子盈盈走了出来。她那双眼眸,带着淡淡笑容,少了几分往日的明媚,初看上去还有隐隐约约的阴霾愁绪,如今看来,却是别有一番味道,仿佛秋水别致婉约。
司马戈愣住了,他长声笑着,赔笑了几句,如今这名女子虽然比以往清瘦憔悴,但大抵精神还不差。“宫小姐,你来了,方才我只是说笑罢了,小姐比诸葛亮厉害多了。”
诸葛亮算什么?反正宫小姐在他眼底,就是女中诸葛亮。
不理会司马戈的话,洪征扶着茶几站起身来,淡淡睇着琥珀,沉声道。“三月孝期已满,小姐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停留吗?”
“洪叔你都来了,我若还是一直沉溺在悲伤中,似乎也让人很寒心。”
琥珀挽唇一笑,神色一柔,轻声细语道。
洪征揣摩着琥珀面容上的表情,心里一片清明,沉默了些许时间,才问了句。“这一百日,琥珀小姐任何消息都没有听说,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也不见任何人,一天到晚吃斋诵佛,恐怕不知道这外面,已经变了天地了吧。”
“轩辕睿当了皇帝,谋篡了皇位?”
浮现在嘴角的笑容很淡,这样的结局,她有过打算,不在意料之外。
这不过是料想中的第一步,他当了国君,也该试试看,最想要的东西亲手被人夺走的滋味,究竟如何……
这两年之内,她有过不纠结前事的念头,但……直到轩辕睿为了百里山的信物,居然派来杀手要取永爵哥的性命。
她看似神色平静,但那一刻,永爵哥身上伤痕的鲜血,停滞在她指尖,烫的仿佛像是灶台上烧开的热水一样。
如果当真轩辕睿已经觉得为了权势,必须舍弃一些,甚至无视她的亲人,那她也不会就此淡忘了事,他在乎的不就是轩辕家的江山吗?
好,他可以抛弃皇叔的温文慈爱假象,从亲兄弟的子嗣手中夺取社稷吗?从那个总是唤着他皇叔将他当成是父亲一样的圣德太子手里夺取皇位,满足他的一己私欲,他二十多年来的欲望抱负,这样他就满足了吧。